第4章 怒斥呆郎溯死因4(2 / 2)

进入工作状态的沈鱼跃仿佛换了个人。

封流尘抱手站在她身旁,见后者面对眼前场景,时而眯眼沉思,时而皱眉抿唇,无半点惧色,内心的猜测又确定了几分。

“甲白,甲隙有泥土、血污和皮屑……”

古代仵作验尸的应检项目比沈鱼跃预想的要详细,正面、背面、左右两侧各有几十个项目,产门□□都不得避讳,就连发长多少也需勘量,还得边做边唱报结果。

作为曾经的同行,她看得出老者手法的专业与娴熟。

唱报陈辞简洁明确,无半句废话,也无半点多余的动作。

遇关节青黑处,他会将白梅捣烂摊开,再用酒糟与醋贴敷验看等等,就手法而言在古代算是很先进了。

“老夫验尸可有遗检漏检之处?”乔楚愤愤看向沈鱼跃。

“并无。”

“可有不仔细误检之处?”

“并无。”

“死者曾被拖行,腹有缝伤,死于昨夜子时五刻,死因为头部受打击,”乔楚肯定道,“可有异义?”

沈鱼跃颔首:“有的。”

“死因应是产子过程中大出血而亡——”

“你说什么?”乔楚吹胡子瞪眼。

还真是个脾气暴躁的小老头。

“乔老请看这两处,”她指了指女尸的头和小腹,“您可知生前伤与死后伤鉴别的病理依据?”

“这……”

于验尸一道,乔楚自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是当之无愧的翘楚,不想今日居然被一个女娃娃给问到了。

“死者头部的挫伤是一道生前伤。”

沈鱼跃掀开死者双眼的眼皮,道:“左瞳孔散大程度较右瞳孔重,伴随着条形、角形及不规则形皮下出血,这是生前伤三个局部生活反应之一。”

“乔老与尸体打交道这么多年,”看着老者若有所思,她继续道:“可有见过人死之后的创口?”

“创口哆开便是其二。”

人的皮肤、肌肉、肌腱、动脉等在生活时有一定的紧张度,故创伤时创缘皮肤、肌肉、血管均收缩,创口会哆开,死者的头部便是如此。

乔楚想起,他曾见过死后不久的尸体形成的创口,哆开的程度比眼前的创伤要轻。头部挫伤确是一道生前伤。

那么致命伤只能是小腹的创口了。

可小腹的切创既有出血,又哆开明显,要如何证明死者是在剖腹取子的过程中死亡的呢?

“看是否发炎,这是其三。”沈鱼跃道。

“你小子居然敢对你皇兄动手?!”

封初尧猛地大叫一声,沉浸在工作当中的沈鱼跃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她一抬头便赫然看到背对停尸台的封初尧转身走来,口中念念有词,一张脸神情变化莫测。

最初是愤愤不平。

“亏我还派手下躲在人群里给你们造势!”

接着变成惋惜。

“怎么是您老人家过来,商陆呢?唉,多好一姑娘,怎就没了呢。”

最后变成了质疑与诧异。

“乔老可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仵作,你难不成懂的比他还多?嘿,别说,你还真有两把刷子!”

众人看着他自说自话,语罢还给自己倒了杯茶喝。

沈鱼跃扯了扯封流尘衣袖,小声问道:“他怎么了?”

她就说当时门外那些百姓反应这么及时,原来是封初尧在其中安插了托。

“强行冲破穴道,真气逆流,人又话痨——”

“喂喂,说什么悄悄话呢,能不能尊重一下小爷我啊?”封初尧抗议道。

不等两人开口,乔楚倒是冷哼了一声。

“老夫孙女今日上山采药去了,来的是我你有意见?”

封初尧头作铜铃遥。

乔楚将小刀往停尸台上一拍,气呼呼道:“你可别打你那歪心思!”

见人讪讪住嘴,他这才继续向沈鱼跃追问细节。

吃瓜吃到一半被点名,沈鱼跃连忙管理自己八卦的表情,生怕被当事人看出来。

“**有自身保护机制,”她正色道:“人受伤后伤口会愈合便是这个道理。这个机制运行的过程伴随伤口红肿、充血便是炎症,俗称发炎。”

她昨夜见死者做出失血过多的判断依据是指甲泛白,但还无法确定真正的死因。她掀开死者衣物检查小腹切创却被人打晕,导致这个细节现在才亲眼确认。

缝线以外物穿透皮肤,人体的排异反应会使其周围更易发炎。

古代常见的缝线材质有绢丝、桑白皮线或银丝,但无论效果如何,于人体而言都是异物,会引起不同程度的排异。

有些异种蛋白的丝线会引起较重的组织反应,若消毒不当,很可能造成伤口感染。

生产一事在古代向来是高死亡率事件,更何况还是以剖腹的方式。不说大出血,就凭古代落后的消毒措施,因术后感染造成的死亡也很常见。

若死者产子后缝合伤口时还活着,缝线周的皮肤不会像现在一样,苍白,无皮下出血与红肿,也无凝血反应。

“至少在缝线前死者就已死亡了,”乔楚一点就通,拍手道:“所以才道真正的死因是大出血。”

果然还是同行好说话,沈鱼跃感慨。

“就算是仓促,这线也不能这么缝呀,太丑了……”乔楚喃喃。

沈鱼跃深表认同。

案发经过至此也已初现端倪。

死者应是生产前被打晕,在被动取胎的过程中失血过多而亡,随后被草草缝合了肚皮,被拖到附近的桃林山就地埋尸。

而她好死不死撞在这个节骨眼儿上。

凶手一合计,干脆来个栽赃陷害。

目前能确定的是,做手术的人应是导致死者死亡的直接人。但这人是凶手还是只是个倒霉的工具人还不好说。

另有几处疑点未明,比如有几人在案发现场,谁从谁主,打晕、剖腹、缝线这一系列举措是几人完成的?尸检报告上,死者怀孕不过数月,这剖腹是取子还是打胎?

若是打胎,死者意愿如何?还有死者唯一的弟弟……

这一环环的,任何一处未明晰,就会导致案件性质不同,嫌犯锁定方向也会不同。

看来只能等找到案发现场或见到死者家属了才能做进一步判断。

“诶,九弟媳。”封初尧凑脸过来。

再次听到这个称呼,沈鱼跃还是不可抑制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乔老都不知道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他笑嘻嘻问道。

“这个啊——”

正想胡乱杜撰个由头糊弄过去,谁知一抬眼,对上了封流尘略显古怪的眼神。

察觉到对方视线,封流尘敛去眸中探究,冲她露出一个自认为友善的笑。

……

完蛋,该不会是她太得意忘形暴露了?

别怂沈鱼跃,编它!

“因为,”她清了清嗓子,道:“我和我身边的下人经常被打。”

封初尧目瞪口呆:“啊?”

“观察得多了就知道了。”

沈鱼跃回忆往事,故作伤心,道:“之前在相府被小弟用匕首划伤了手臂,我让大丫头买了麻沸散,自己给自己缝过。”

她作势要将袖子撸起,一名侍卫跑了过来打断了她的动作。

“王爷,死者家属找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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