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怒斥呆郎溯死因4(1 / 2)

“喂——”

预想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她被封流尘手疾眼快拽住了手臂,晕乎乎地被扶着坐在了石凳上。

对上少年别扭的表情,沈鱼跃想笑又有些脱力,有气无力道:“有糖吗?”

本是试探一问,没想到对方真从衣襟里摸出一个油纸包。

拆开油纸,是一块块晶莹剔透的琥珀色方糖。

看着递到面前的糖,沈鱼跃:“没力气……”

封流尘深吸一口气,捏起一颗塞进她嘴里。

熟悉的桂花芬芳溢满整个口腔,沈鱼跃一时不起曾在何处吃到过。不过眼下验尸才是最要紧的,她压下疑惑,缓了缓神后主动问起对方能否借一件衣裳给她。

收回油纸包的手微滞,封流尘耳朵发烫,满脸抗拒。

“我这身验尸不便——性命攸关的事,九皇子行个方便?”沈鱼跃倒是坦荡,双手合十半恳求半催促。

虽然有些不要脸,但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嘛。

什么啊……明明在求人,却一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无赖模样,身负人命官司反倒比他还轻松。

封流尘“啧”了声,转身进到屋子里,不一会,拎着小包裹,拖着两个被五花大绑的人走了出来。

那两人见到沈鱼跃突然激动挣扎起来,塞着断木头的嘴里不断支吾着。

“衣裳在桌上。”

对上沈鱼跃好奇的目光,他言简意赅解释道:“是传旨的内侍。”

之前助她脱身的惨叫就是他们发出来的?感情是得罪了这小子被收拾了啊。

见封流尘一瞬不瞬盯着自己,沈鱼跃耸了耸肩,径直进了屋。

屋内毫不意外的简陋,进门便能瞧见破旧的方木桌和唯一的一把椅子。那椅子两个对角各缺了一截勉强保持着平衡,椅面上有一个被老鼠啃出的洞。

桌上的黑色衣裳叠放齐整,她走近了才瞧见上面正稳稳放着一瓶金疮药。

还挺细心。

——

待她收拾妥当出来时,两内侍已被绑在了房檐下的柱子上。少年已换好常服,与带路的小吏一个站在院门内一个站在院门外。

封流尘看了看来人。

一头青丝披散着,未卸去的红妆搭配玄衣,有些不伦不类,却又有种说不出的和谐好看。

只是人有些太过纤瘦了,仿佛风来便能被吹跑般。

虽说身量相差无几,但终归是他骨架要大些,他的衣裳于沈鱼跃而言还是宽大,把人显得更瘦削了。

到底是平生头一遭将自己的衣物借给女子,又因无新衣只能借以旧衣,他心里别扭极了。

沈鱼跃可不会知道少年人的心思,见他等在这有些惊讶。

“你这是要与我同去?”

封流尘正别扭着,见她一脸诧异,顿时嗤道:“准你去得就不许我去?”

得,沈鱼跃耸了耸肩,做了个闭嘴的动作。

官差眼观鼻鼻观心,见二人住了话头,随意做了个请的动作,便闷头往前走。

殓房,便是停尸房,衙门最偏僻之角落所在,从县衙后门进不必走多远便能隐隐闻到一股异味。

小吏将他们引到静悄悄的殓房门口,指了指正对院门的一间厢房,掩着口鼻匆匆离开了。

殓房低矮,总是被旁侧较高的建筑抢去大半阳光,整个院内只有二人脚下靠近门口的三分之一处能晒到太阳。

那方阴影下,有的是一排排躺着的人,没有站着的人。

这些都是尚未处理的无名尸首。

颜鸿治下松懈,官差们不乐意做晦气之事,往往能躲就躲,最后堆到不得不处理时再一并抛尸乱岗或集中火化。

这些尸首有的来自外地,因无人认识而滞留于此;有的则是面目全非,难以辨看。这其中,意外逝世者有之,非自然死亡者亦有之。

对于后者,这方阴影就像被刻意涂抹了的过犯,永生永世笼罩在他们头上,无法消弭。

光明与阴暗的距离,埋葬着生与死的陈迹,也书写着往生者缄口难言的过往。

只是,那些有关真相的伏笔,永远无法被知晓了。

穿过一具具盖着白布、恶臭难闻的尸体时,封流尘状似不经意用余光打量着沈鱼跃。

少年的视线沈鱼跃并非若无所觉,但她有恃无恐。

在京城时原主便默默无闻,在弋阳县更是无人识她,知她品性。沈鱼跃这个人就如一张白纸般,要如何存在可不就是任她自由出题?

她不认为对方能答对借尸还魂这么偏僻的考点,这毕竟超出常人认知,顶多觉得有些奇怪罢了。

再者,就算被看出来了又能如何?

虽不知为何对方看着只是得了小感冒,却还是被挑了个冲喜的由头赐婚,但这倒方便了她跑路。

此地地势开阔且交通便利,待案子尘埃落定她就想办法走人,也不会被当成怪物抓起来烧死。

这样想着,沈鱼跃更觉放心,越发放开,三步并作两步冲向前,砰一声推开了厢房的门。

这可把屋内的人吓得一激灵。

停尸台旁的黄衣男子手上一松,尸体苍白的手掉了下来磕在停尸台上,发出一道清脆的声响。

“你在做什么!”

从进门那一瞥便能看出此人动作随性,并非仵作,又磕碰了遗体,沈鱼跃当即有些冒火,道:“对往生者放尊重点!”

第一次听见沈鱼跃用这般严肃的语气说话,封流尘侧目看了看她。

往生者?佛家经文里的说法被用于指代去世之人……

他终于明白自己从一开始就隐隐觉得奇怪的地方在何处了。

鲜少见过死人的贵女往往藏不住恐惧,甚至在刚进恶臭难忍的殓房时就会厥过去;而见惯死人的人中,生杀予夺的贵族轻贱视之,士兵、刽子手或仵作之流又大多司空见惯。

唯独沈鱼跃的表现与这些人都不同。

她看向那些死人的目光很复杂,有怜悯,有可惜,还有一些他看不懂的东西。

被训斥的人懵了半晌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道:“你们是我九弟和九弟媳吧?”

蓦地听到这么个称呼沈鱼跃感觉有被冲击到。

她默了默,盘算着自己方才算不算骂了这位王爷,会不会被发作。

谁知男子嘿嘿一笑,道了句:“我名封初尧,是你们六哥呀!”

名号倒是对得上,但原主未曾见过六王爷,他又一个人鬼鬼祟祟出现在殓房,谁知道说的是真是假?

沈鱼跃只好看向封流尘。

后者沉默以对,警惕戒备的模样未变。

也是,他们一个久居闺阁,一个七岁离京,能知道才怪。

“现大理寺卿区区不才正是在下。”封初尧也清楚两人情况,从身上摸出一个令牌在二人面前晃了晃。

镌刻着官署大理寺的铜黄色令牌崭新,证明着眼前人并未说谎。

“有令牌便能动尸首?”

封流尘冷不丁率先开了口,道:“若破坏了证据,你有几个头赔给受冤之人?”

“嘿,你小子怎么说话的?哥哥我虽上任不久,但好歹也——”

跳脚声戛然而止,封流尘收回点穴的手,抢来令牌递给沈鱼跃,道:“现在你也能动尸首了。”

沈鱼跃莞尔,正要伸手接过,门口传来脚步和老者的骂骂咧咧声。

“这是仵作乔楚。”

将老者引到众人跟前,小吏干巴巴交代了一些事项,面带惧色看了一眼封流尘,逃似的离开了。

小吏所言,死者名赵彩娘,年十六,弋阳县漓水村人士,少失怙,与小她一岁的弟弟相依为命。

衙门已发了告示,沈鱼跃估摸着死者家属应该很快就会被带来。

面色不善的老者先是对封初尧冷哼了一声,又扭头看向沈鱼跃。沈鱼跃甚至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拉到了停尸台前。

“你对验尸结果有异义?”

乔楚将随身携带的工具和药材一一摆放出来,看了她一眼,道:“老夫再验一遍,女娃娃可瞧好了。”

尸体仰卧于台上,乔楚从正面、头部开始一一仔细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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