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谁是恶者?(三)29(2 / 2)

她穿的是抹胸襦裙,这样的衣服一脱,就要把所有的衣服全脱下来,因此她不能把衣服脱下来烤,只能拎着湿袖子烤火,拷完袖子又拎着裙摆烤,好在她身上本就干得差不多了,烤了一会便干爽了,她熄了火堆,又翻进了学堂。

书院上午只有三堂课,半个时辰一堂,课间有一刻钟的休息时间,此刻第三堂课也下课了,秦艽直接朝着书院门口走去,玉红雅这才想起之前答应了给秦艽送饭,她赶忙朝门口跑去。

还好玉红雅提前吩咐了人来送食盒,她在外面交接了一下,便装作是才过来送饭的。

她提着食盒朝书院走去,秦艽坐在院门口翘首以盼,见到玉红雅来了,赶紧站起来招手,看起来明媚灿烂。

秦艽接过玉红雅递过来的食盒,小心翼翼地打开来看,里面的菜还冒着热气。

“哇塞,炖排骨!还有炒肉!我的午饭也太丰富了吧,口水都要流下来了!”秦艽看着食盒里的菜,眼中光芒闪烁,她甜甜地道谢:“谢谢红雅姐姐,你对我真好。”

玉红雅看着秦艽脸上笑出的酒窝,若不是她亲眼所见秦艽的处境,光看秦艽此刻的表情,一定会以为她在里面过得很好,她柔声叮嘱道:“多吃点。”

秦艽和水零走进书院,书院里的看门大爷认识玉红雅,镇上有名的大善人,所以也没有阻拦玉红雅,他们走到书院里的一个走廊里,靠在栏杆上坐下,秦艽打开食盒开始大口咀嚼。

玉红雅看着水零吃得香喷喷的样子,忍不住出声叮嘱道:“你要是在书院里受了欺负,就和我说,我在书院里有人,可以帮你。”

秦艽的手顿了一下,她闭上眼睛,狠狠地扒了几口饭,借着咀嚼吞咽的空隙,深吸了几口气,摇了摇头道:“我这么好的人,谁舍得欺负我呀?”

很多啊,班上的孩子,年轻的夫子。

玉红雅不好戳穿秦艽,只好嫣然一笑:“说得也是。”

玉红雅不经意地看向秦艽的袖子,诧异道:“呀,你袖子怎么弄脏了。”

那是秦艽在爬墙的时候蹭到的,玉红雅装作不知道,等着秦艽解释的时候露馅,谁知秦艽只是扫了一眼:“哦,不小心蹭到的,我以前没有穿过这样的裙子,很容易就弄脏了,你看,我裙摆上也有,这裙子太不好打理了。”

秦艽凑近玉红雅,在她耳边小声说道:“而且这个抹胸的款式,还勒胸,我以前都不知道,光看它好看了,以后我再也不买这样的款式了,胸疼。”

“咳咳咳!”同样在水镜前面的南之南正喝着茶,突然听到这样劲爆的内容,差点被茶水呛死。

水零挡住水镜中秦艽的身影,扭头怒视南之南,“女孩子的私房话,你少听。”

南之南表示很无辜,他做错了什么?又不是他要故意听的。

水零将水镜中的场景收入手中,息影石又变回石头的模样出现在她的手中,她甩甩衣袖,坐回罗汉榻上:“不看了,小狐狸,后面的事情你直接说吧,跳过一些不该说的内容。”

玉红雅坐到另一边,娓娓道来:“她没和我说上午发生的事情,吃完饭后,她又回去上课了,这次她干干净净的,和第一堂课时一模一样,夫子和同学们都挺喜欢她,下课后她也躲过了那个小孩泼的水,可是她还是不会化笔,或者说,她用没化的笔尖蘸墨写她的符号似乎更顺手,另一个小孩见她这样,便走过去教她取墨,她听得认真的时候,那个小孩突然玩性大发,将墨盘打翻,糊了她一身的墨,另一个小孩趁机再泼了她一身的水。”

水零拍案而起,怒不可遏:“为什么?”

玉红雅明白水零为何生气,毕竟那个时候她就站在秦艽身边,心里不比水零好受,“开始我也不明白,后来我想,或许是因为她和别人不太一样,便会格外受到关注,这个年龄段的男孩子,关注到一个喜欢的女子,就希望这个女子也关注到他,而他吸引女子关注的方式,就是——欺负她。若是秦艽是一般的女子也就罢了,欺负一次两次,哭一场或生个气或打一架或告一状,男孩子可能会有收敛。”

水零坐下来,有些难过,“可是因为禁制,秦艽只要离开他们的视线,他们就把秦艽忘了,包括对秦艽的伤害,再见到又是一样的心理,一样的行为,那时在他们眼中,他们只是恶作剧地泼了她一次水、扔了她一次纸团、翻了她一次墨、辱骂了她一次,只是一个小小的玩笑,可于她而言,却是一次次循环地被欺辱。”

玉红雅点头赞同:“我一开始以为是她脾气好,大度,后来我才知道,她只是体验过太多次这样的经历,就看淡了。”

她猜得到他们的下一句话,下一个行为,但不能每一个都能猜中,她或许早就反抗过,可是无用,她就算辱骂、殴打回去,对于别人来说也是会忘记的,再来一次,又是一样的经历,除非她是杀了他们。

玉红雅再接着说后面的事情:“第一堂课后,她便直接离开了启蒙班,找了个地方洗了自己身上的墨,她拿着推荐信,去了少年班,获得的是差不多的待遇,她又去了成年班,成年班的夫子是个德高望重的老夫子,没有因她瞧着落魄便为难她,她没有书,一个女弟子多抄了一份诗词,便分了她一份。山主,她不是喜欢那一首诗词,她是只有那一首诗词,她在那个女弟子的帮助下,学会了化笔,学会了舔墨,我以为一切都好起来,可是……”

可是好事从不降临到她的身上。

玉红雅顿了顿,气愤道:“你们见过她的字,歪歪扭扭,我们瞧了觉得还行,别人可不这样觉得,他们嘲笑她,讽刺她,一个大个子见她不反驳不尽兴,将她的墨盘直接夺过去,碗大的硬石墨盘,还带着墨,直接砸在了她的身上。”

水零听不下去了,她抬手制止玉红雅继续说下去。

这只是秦艽一天的经历,今天过了,明天她又是这样的经历,二十一年来,她每天都是这么度过,该有多么煎熬。

水零知道秦艽身上的禁制麻烦,可她曾经以为,那禁制给秦艽带来的只是孤独。

她突然明白,为什么秦艽会那么在意有没有人记得她的名字,为什么秦艽那天在山上会哭得那样难过,为什么秦艽抓住她这根稻草后,会百依百顺,拼了命护着她讨好她。

她过得太苦了,再强大再乐观的心态,也会有崩溃的一天。

古梯山上,水零感受到的不是错觉,秦艽将头埋在水里,就是既想求生又想求死的状态,那一刻,生与死,只在她一念之间。

水零垂着头,手搭在桌子上,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可是这回,她动手了。”玉红雅让水零喘息了一会,便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毕竟这才是她这场隐身跟踪,最大的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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