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尊严3（1 / 2）

许星辰小时候最害怕的是许爸爸喝醉。

许爸爸酒精过敏，酒量很差。偶尔喝醉一次就会在家里破口大骂。

每次许妈妈都艰难的扛着他粗壮的身躯，如同一株小草背着一座大山一样将他艰难的扶回房间，给他脱掉鞋子盖上被子。

许爸爸直到躺下嘴里还是不停的嘟囔着，爸爸的脸上都是她从未见过的表情，醉红的双颊飘着褶皱，手脚在空中乱飞不知道和谁在打架，小麦的肤色眉头紧蹙，脸上浮着的不知是水还是汗总让许星辰想起鸡汤上漂浮的那层金黄腻嫌的油，嘴唇一张一合的胡言乱语喋喋不休。许星辰顺着爸爸的下巴看下去，他身上都是红的，青筋因为充血而肿胀，血液像大海一样冲刷泥沙一样拂着血管，

许星辰在一旁看着怔在原地。

许爸爸转头看见她就说：“许星辰，滚出去！给我滚出去！

许星辰没有回答。

许妈妈气的让许爸爸闭嘴，许爸爸哪里能听到别人讲话？

他继续破口大喊：“滚出去！许星辰滚出去！”

许星辰没有哭，只是坐在原地没有动，呆呆的看着许爸爸，她从未见过的许爸爸。

人失去理智的时候是这样的吗？平时的时候这一面都在哪里呢？酒是什么？这种东西如此可怕吗？为什么大人还总爱喝？他是谁？是爸爸吗？

许星辰心里疑问无数，她就这样一天天的活着。

时间到了四年级下学期，期中考试时果不其然，她的数学成绩糟糕的一踏糊涂。

晚上许妈妈端着热好的牛奶进来，白白的牛奶氤氲冒着热气，有种被迫蒸发冷却之意，玻璃杯中的牛奶翻涌着，像极了星辰翻江倒海的内心。

许妈妈柔声问她：“跟妈妈说说，数学成绩怎么下降的那么历害？”

许星辰抿唇不开口，心已经沉到胃了。

她只说：“因为我听不懂。”

“哪里不懂？”

“就是不懂。”

“没有具体哪一章节？”

“没有。”

“为么会听不懂？”

“我听不明白”。

……

许妈妈问了太多次了，许星辰没办法，最后只说了句“吴老师上课好像没有往常上课那么有意思了。”来敷衍她。

许妈妈默了，不知道是相信了还是放弃追问。转开身开门的背影在一瞬间好似苍老了十多岁，背影佝唉着，步伐沉重的似叹息，从星辰的房间离开了。

关门的那一刹，星辰瞳孔瞬散，心脏又浮了回来。她端起早已凉透了的牛奶，牛奶浮起的泡泡一晃就破掉，像许星辰一样破碎的。她端起喝掉，晶莹混入其中含进口里，鲜的发涩。有几滴又顺着唇角缓缓流了出来。其实她不爱喝牛奶。

许星辰不知道的是，那天晚上许妈妈和吴亚兰进行了长达几个小时的通话。噩梦又在一步步的向她走来。不知道吴亚兰和许妈妈说了些什么，两人商议定下了星期天给许星辰补课。

星辰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像知道自己将要被凌迟处死一样难受。她哭泣，她恳求，她任性。

可任凭她怎么落泪，如何痛苦，许妈妈也只是坐在一边看着，眼里装着的似乎是心疼，却终究不肯改变自己的主意。

那天晚上，小小的星辰第一次度过无眠的夜。

最后她还是去了，不是她妥协了，而是她连妥协的余地都没有。

她太小了，根本就没有任何反抗反驳的机会，只能接受，而接受一切，就是她的命运。

那天下午两个小时的补习，星辰却以为过了两年那么长，那么长。

她自己脑子一片空白，什么也没学会，什么也听不见。只看见和老师告别的时候，妈妈和吴亚兰交谈甚欢，笑意融融的模样深深地刺痛了星辰的双眼。

上车回家，她才发现自己的后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汗湿一片，手心被自己掐的通红，满手都是流着泪的小月牙。

恶之将至，恶之将绽，恶之将降。

第二天，星期一，星辰整个人都沉的，溺的去了学校。

又是要上数学课。

吴亚兰黢黑的脖子插着白皮书似的脸，踩着钉子般的高跟鞋进来，每一步都锯在星辰心上，头皮一阵一阵发麻。

来了，又来了。

但今天许星辰想错了，今天是她自尊回也回不来的日子。

整一节课，又是四十分钟，吴亚兰只提问许星辰一个人。不管她会不会，都只提问她。

提问到她连自己会的问题也不敢回答，提问到她压根儿不敢再说话。所有同学都争先恐后的聚到她身旁要回答吴亚兰的问题，紧紧包围着她。他们举起的小手与渴望回答问题的眼神，像落下的巴掌扇在她的心上。

全班都会，只有她自己不会对吗？是吗？真吗？

吴亚兰就是要让她看清自己，羞辱她，撕开她的华丽，摒弃她的自尊，露出她的蠢笨，显出她的愚昧，令众人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