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杂色20(2 / 2)

妈妈的大猩猩,你没迈上那级台阶吗?老牛迈上这级台阶,拉屎都能学着人来擦屁股,你们就要这样丢人现眼,文明优雅你懂不懂?丢人现眼你上非洲去啊。

第二天醒来,温暖的阳光透过纱窗照在他的脸上,周紫洁犹如一只小猫依偎在他的怀里。

猫的斯文优雅超过人类,它们将一切丢人现眼的事情都放进夜里。

小猫小猫快快长,长大嫁给大老板。

他把周紫洁送上出租车,临别时她抛过来一个媚眼。

“继渊哥,再见,下次见。”他向她挥手致意。

突然一副手铐“啪”地一声戴在俊男靓女手上,铐住那得垄望蜀的美人,并向她立即宣读:你可以保持沉默,但你说的每一句话都会成为成堂供词。

刚刚让警察松开手铐,好家伙,这双手又属于我了,你们不晓得,这双手在某些时候是不属于自己的,哪怕是与她铐在一起,手绝对是有思想的,戴上手铐的时候,它首先感到害羞愧疚,产生负疚感,然后进入沉思。手参与了人生几乎所有重大的活动,手能够举刀轻易地剥夺别人的生命,手也能作出优雅的造型,成为身体最优雅的部分,手伸出去,与他人握手表示亲切热情。手的表达方式通常更加直接,它会无所顾忌,可以立刻伸向肮脏丑陋的事件中。

电视里出现一条小河,一只只小鹿从河面跃过,优美姿式近于表演,就表演而言人肯定不如鹿,最好的体操运动员,可能产生不了那样的暴发力,以及空中划出的彩虹般的身影。小河闪亮的河水衬托着那道彩虹,如果将镜头上拉,天是蓝的,小鹿仿佛腾跃在空中。美丽是对极限的欢呼!突然一只小鹿落入水中,它在腾跃的时候力度稍稍差了点,只听水中“轰”的一声巨响,一只锷鱼探头,瞬间将小鹿收入腹中。

蔡红芳手握一把水灵灵的水果刀,变戏法似的抽出一根黄瓜,放在桌子上“啪啪啪”的切,刀法又快又细又匀,整个房间都回荡着刀落在桌面上干净爽脆利落的声音。刀片、黄瓜,上下翻飞的刀片,切成一片片的黄瓜……

“扔手雷,炸药包。”门外的匪徒在叫喊,但是钱继渊并不感到慌张,把瞄准器稳稳地对准门口,果然有几个匪徒悄悄地探出了头,竟然有钱慕尧、钱林同、蔡红芳、周紫洁,他们一色穿着迷彩服,戴着贝雷帽,外面还套着防弹衣,他开枪射击,“嗒嗒嗒”,一梭子出去,弹无虚发,战绩不错,匪徒们开始丢炸弹,当他射出最后一发子弹后,匪徒们纷纷倒下,他怀着悲壮心态踏着匪徒的尸体大步走出了公司。

“继渊,在想什么,还不开车。”钱慕尧在一边说。

“噢。”父亲在叫他,他从梦幻中惊醒,忙打火发动了汽车。

“继渊,你不要恨我。”

这个父亲其实离你十万八千里,哪怕他就坐在你面前,他也没有能力拉近与你的距离。

“当然,穷人家的孩子也有极其强悍的,可你不是,从里到外你都很普通,慢慢来吧,只能慢慢来。”钱慕尧说。

好,慢慢来,我就与你慢慢来。

如果钱慕尧有急事出门,钱继渊就将那车的速度调整到刚好遇到红灯,这法儿挺损,钱慕尧急的“噢噢”乱叫,他有急事,他每件事情都是那样紧急,需要风风火火,奔跑着去做,现在是救火救命,那一刀子没切下去,真该死,切下去了,我们父子二人就不会这样丧魂落魄,不会这样丢盔弃甲,如今还要活得优雅从容已经不可能了。如今救火加救命,这个世界你遇到事情只能自救,没有人能救你,所以他现在一路奔跑,仿佛只有奔跑着才能救活钱江公司。

前面绿灯剩个尾巴,一踩油门车子就会闯过去,可钱继渊偏偏踩了刹车。

“难道你也是土牛木马?”钱慕尧说。

他说出这话时仿佛是在骂自己,显出十分地痛苦相。

“爸爸,您知道,有时人就是这样地不走运,仿佛老天爷有意要和你过不去。你瞧,又是一个红灯。”

红灯不急不慢地跳跃着数字,一品官老爷一样地傲视着路人,恨不得让路人跪下来磕头,才肯放他们一马似的。

这一盏盏红灯让钱慕尧七窍生烟,而钱继渊快乐无比,这是在报复吗?是,父亲根本没管他在看守所里的死活,这一家人还趁机将周紫洁领进家门。

虽然周紫洁与自己并无恋情,但这对他难道不是一种羞辱,这种羞辱带来的内伤甚至超过蹲大狱。

钱继渊打通了魏书梅的电话。

一走出看守所他就想给她打电话,但他有些迟疑,他这样吃过牢饭的,人家会不会嫌弃他?

电话接通后,果然对方的语气有变。

魏书梅说你不要过来。

又加了一句:“你千万不要过来。”

“晚上,我们找个地方见面。”她又说。

钱继渊心里“咯噔”一声,心想魏书梅知道自己蹲大狱的事情,一定嫌弃自己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

晚上他来到相约的公园见面。

钱继渊心里十分忐忑,他担心魏书梅的拒绝。

魏书梅如约而至,面孔并无他企盼的笑容,而是一脸的凝重。

“继渊,我已经结婚了。”

“什么?”钱继渊跌坐在长椅上。

“书梅,为什么?我已经向你做过表白,你也是答应的。”

“继渊,我比你大十岁,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我若那样想,是一个女人的贪婪,也是对你不负责任,我们相差这么大的年龄,不可能永远生活在一起。这段日子你给了我许多,我会珍藏一辈子。但做为女人,我要面对现实,继渊,你还年轻,不要被眼前的困顿困扰。”

“书梅,我刚从大牢里放出来,之前我有过理想,热情,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如果你和萌萌在我身边,我还有份温暖,有个奔头,你若离我而去,我真的成孤魂野鬼了。我会陷入绝望,这种绝望是全方位的,前途、家庭、个人情感,一切的一切。我会被抽走灵魂,我将面对怎样的深渊,就算是可怜我,你也不能抛弃我。”

“我说过,我们这个年龄的女人,只为女儿而活。”

“我可以成为萌萌的爸爸。”

“萌萌其实是有爸爸的。”

“她爸爸是谁?”

“她爸爸也是个吃牢饭的。”魏书梅说完这句话,立刻加了一句。“可那个男人与萌萌有血缘。”

“千万不要相信血缘,我有个有血缘的爸爸,我告诉你,对于混账的人,血缘一文不值。”钱继渊说。

钱继渊记得,他几次追问过她丈夫的事情,她一直避而不言,显然这里面有故事。

“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萌萌的爸爸究竟是谁?

“几年前我在出长途时,车子突然抛锚,已是晚间,前不巴村后不巴店,我十分害怕,这时一辆车停下,一名男司机下了车,他操起工具给我修车,不一会儿车子修好了,我正要感谢他时,他却一把报住我,并将我拖进野地里,我死活不从,可他还是强奸了我。我记下他的车号,报了警,那男人被抓,可不久我发现自己怀孕了,我已经三十岁了,决定把孩子生下来,于是有了萌萌。等有了萌萌,看着萌萌的可爱,我对那个男人突然恨不起来了,在亿快出狱的时候,我心底里涌出一个念头,让萌萌拥有一个爸爸。我终于鼓足勇气,带着萌萌去探监,告诉那个男人,这是他的女儿。他也答应出狱后与我们在一起,现在他出狱了。”

“你们毫无感情,怎么生活?”

“继渊,生活也可能是这样子的,面对破破烂烂,学会缝缝补补。”

“继渊,就让我做你的姐姐吧。”

魏书梅掏出一个小包裹打开,是那尊弥勒佛。

“这尊弥勒,是我出长途时在外地的一个地摊上买的,我很喜欢它,后来就当成保护神放在我驾驶室里,它陪我走南闯北,至少陪我走过十万八千里路,当我累了烦了,就觉得他看着我笑。人要活得像尊弥勒,泰然、释然,像弥勒那样,将所有的沉重不堪都能放下。生活的沉重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放不下,因为太重放不下,因为太乱放不下,因为方向的迷失和勇气的丧失放不下。弥勒给我安稳快乐,让我一步步走到今天。今后我不能陪你,就让这尊弥勒陪你吧,让它给你带来好运。”

钱继渊怀抱着那尊弥勒转身离去,他知道这段感情已经无法挽回,他满眼是泪,走在大街上。

弥勒的笑容如此庞大强悍,以至于觉得这笑容本身是个奢侈品。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