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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他这手指头一伸,小八哥立即呱呱呱的叫了起来:“你好!你好。”

坐在审讯桌后有三名警察,按照张宏图的经验,一个负责做笔录,一个负责主审,还有一个是副手。

听到小八哥的叫声,负责做笔录的警察低头发出一声轻笑。

张宏图被这只调皮的八哥闹得没有脾气,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听到警察在笑,他的注意力迅速转移到了眼前审讯他的的三名警察身上。

做笔录的警察手里拿着笔,正襟危坐,张宏图以前没有见过,估计是新来的,面孔看上去很年轻。

负责审讯的警察,其中一个是范阳平,两人打过很多次交道,算得上是熟人。另外一个身穿制服,容貌俏丽,眼神清澈,那张脸看上去有些眼熟。

对上那一双灵动的双眼,张宏图认出她来,要不是身体被困在审讯椅中,他恐怕早就跳了起来。他死死盯着眼前女警,大声的叫了起来:“你,你,你不就是……”

夏木繁眨了眨眼睛:“对,就是我。”

张宏图如坐针毡,心跳如擂鼓,此时他再傻也明白过来,什么训鸟?那就是警察设了一个陷阱,专等着他来钻。

平静的情绪被打破,张宏图内心有一种被人欺骗的愤怒感。此刻的他根本完全忘记了自己还在审讯室里,是一个被警察审讯的嫌疑人,反客为主地质问起夏木繁来。

“真没想到原来你是个警察,你是故意接近我,想要套我的话是不是?小八哥所说的那些鬼话,全是你教的,对不对?”

夏木繁微微一笑:“故意接近你没错,但是小八哥说的那些话可不是我教的。你和孟莎背着人说闲话,却没想到被这只八哥学会了吧?”

张宏图内心的一大堆骂人的话全部都卡了壳,仔细想想,自己和孟莎有时候密谈,只想着身边没有人,环境是安全的,谁知道家里还有一只死八哥在那里偷听学说话呢?

咬了半天的牙,张宏图内心依然不愤:“在宾馆大堂里,是你故意煽动大家的情绪,引得他们报警。是你,就是你!是你故意陷害我!””

夏木繁依然好脾气:“公道自在人心。宾馆里住的大都是走南闯北的生意人,听八哥说你谋财害命,专找外乡人下手,他们当然生气报警嘛。”

张宏图一想到正是自己主动找上夏木繁,求着她训鸟,真是气得吐血:“你说你会训鸟,原来全都是骗人的。亏得我还那么信任你,我呸!”

他越生气,夏木繁内心越欢喜,这说明张宏图的情绪已经被搅乱。

夏木繁依然保持着脸上一个浅浅的微笑:“我并没有骗人呢,我本来就很会训鸟啊。你的小八哥原来那么调皮,故意和你唱反调,但是经过我训练之后,能够根据手势准确无误的说出那些吉利话和诗词,这难道不是我训练的成果吗?”

张宏图现在悔得肠子都要断了。

生意赚了钱,他闲着没事做,好不容易找个爱好打发时间,没想到就被警察投其所好,给他下了套。偏偏还是他自己主动撞了上去,可恶!可恶!

咬了咬牙,张宏图继续骂:“谁知道你给我的八哥下了什么蛊,教他胡乱说些鬼话,那些都是你警察教他的,想要栽赃我?没门儿。”

夏木繁却没有在这件事上继续和他纠缠,站起身来,将鸟笼子打开,一只手轻轻的敲打着鸟笼的栏杆:“发财,在笼子里憋狠了吧?出来溜达溜达吧。”

小八哥从笼子里飞出去,在封闭的审讯室里盘旋了几圈之后,乖乖站在鸟笼上方,一双黄豆大的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坐在椅子上的张宏图,歪了歪脑袋,又说出一句古怪的话。

“好冷,好黑,好害怕。”

这一句话,张宏图绝对没有教过小八哥。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它这一句话,张宏图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夏木繁在一旁慢悠悠的说:“我听说,人死之时,如果怨念没有消失,便会不肯投胎做人,冤魂久久不散,是不是?”

张宏图本就心浮气躁,陡然听到夏木繁这一说,不由得心跳更快,呼吸也急促起来。他无意识地咽下一口口水,感觉到耳朵里发出巨大的咕咚声,在脑子里回响。

他有点迷信,对转世投胎,阴曹地府的存在深信不疑。

夏木繁的话成功的在他的内心种下一颗名为“恐惧”的种子,这颗种子在夏木繁慢悠悠的话语中渐渐发芽生长。

“你养了两年的小八哥这么聪明,别人教的话一学就会,甚至有些话谁也没有教,它却偏偏会说,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你说,它现在说的这句话是谁教的呢?”

张宏图抬头看向夏木繁,声音有些颤抖:“是你,是你教他的。”

夏木繁将身体往后靠了靠:“你也是养鸟的人,有见过谁能够在半个小时之内教会八哥说这么长的话吗?”

夏木繁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你说会不会是某些人阴魂不散,附在小八哥身上,想借它的嘴,告诉大家真相呢?”

张宏图再次咽了一口口水,看一下一直默不作声的范阳平:“范警官,你们警察不是讲科学、不讲迷信吗?你听听她说的这是什么话!”

范阳平板着脸,面部表情很严肃,咳嗽了一声说:“现在是我们警方询问你,请你老实回答她的每一个问题。”

张宏图没有寻求到范阳平的支持,只得低下头,说了一句:“我不知道。”

夏木繁的右手食指勾起,轻轻在桌上敲了敲。

小八哥收到指令,歪了歪脑袋,继续重复着刚才那一句话:“好冷,好黑,好害怕。”

小八哥每一个字都说的慢吞吞的,嗓音粗嘎难听,仿佛自带喇叭,在这个密闭的审讯室里,听着十分响亮刺耳。

夏木繁说:“十四年前,你的八方宾馆还不像现在这么能挣钱,偏偏你又贪心,拿下东边那块地想要盖房子,想来一定很缺钱吧?在这个缺钱的时候,遇到一个身上有钱的外乡人,是不是就心动了呢?”

“杀人容易,处理尸体却很困难。丢进炉膛里烧吧,气味太重,分尸抛尸吧,鲜血淋漓,恰好你的新饭馆刚刚完成地基开挖,那么大的一个坑,放下两具尸体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对不对?”

夏木繁越说,张宏图越心慌。

她说的这一切仿佛就像是亲眼看到一般,太可怕了。

“可是,杀了人心里还是会发慌吧?那毕竟是活生生的两条人命啊。这十四年里有没有做噩梦?是不是每逢清明、七月半都会烧纸钱?为了求得内心的安宁,有没有在栖霞寺里给他们俩立长生牌?”

张宏图没想到夏木繁连立长生牌这么私密的事情都能知道,内心的恐惧被不断的放大。如果不是有鬼魂借八哥的嘴告诉她,谁能知道得这么详细清楚?

夏木繁悠悠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没有用的,你做的这一切都没有用,杀了人之后怨念未断,内心牵挂的人太多,阴魂徘徊不散……”

剩下的话,不必夏木繁再说,张宏图已经开始脑补出后面的情节。

——杨家维阴魂不散,附身在这只小八哥身上,每天偷听他和孟莎的说话,努力模仿他的声音和语调将一些要命的东西说了出来。不然,就这么一只小八哥,怎么可能会像人一样能够说出那么多的话?

张宏图是养鸟人,前前后后养过五、六只小八哥,在他的经验里,再聪明的小八哥,也仅仅只能在反复不断的教育和训练中说出几句话。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哪只八哥会在没人教的情况下说出“好冷,好黑,好害怕”这样阴森森的话语。

张宏图盯着那只小八哥,越看越觉得后背发凉。

夏木繁轻轻的敲了敲桌面,小八哥再次叫了起来:“好冷,好黑,好害怕。”

夏木繁冷冷道:“张宏图,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会说出好冷好黑好害怕这样的话呢?”

张宏图内心的恐惧在不断升级,他的手开始不自觉的哆嗦,手腕被手铐磨的生疼,可是他似乎没有感觉到这股疼痛,还是在不断的哆嗦着。

夏木繁陡然站起,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整个人像一张拉开的弓,说出去的话如箭一般锋利:“杨家维、蔡池是不是你杀的?”

张宏图恐惧到了极致,额头上的冷汗似黄豆一般,顺着太阳穴往下流。

理智尚存,张宏图嘴唇颤抖着回了一句:“没,我没有。”

夏木繁猛地一拍桌子,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吓的张宏图一个激灵。

夏木繁拿起熊飞良的口供,举到张宏图面前:“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熊飞良已经招了,你还想隐瞒吗?”

张宏图只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眼前一阵发黑,那张口供上的字他一个字也看不清楚,但是他的耳朵却清清楚楚听到夏木繁说熊飞良已经招了。

高度紧张的那根神经突然绷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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