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铁丝蛹[上]5（2 / 2）

辛盛向她喊完话，转身匆匆跑远了。少女困惑地望着消失的背影，不明所以，便站在原地等待。没一会儿，辛盛气喘吁吁跑回来，因害怕少女离开，跑得很急。直到熟悉的红色映入视野，方才稍歇口气，放缓步伐。

“您干嘛去了呀。”少女奇怪道。她看见辛盛右手攥着什么，鼓鼓囊囊的。

“这个给你。”辛盛说着，把手从铁丝网的缝隙间伸出去。圈起殖民地的铁丝网共两层，网眼交错相叠，通道狭窄，衔接之处粗糙野蛮，支出许多尖锐的铁刺，几次三番刮住辛盛的衣袖。

辛盛被磨光了耐心，干脆撸起袖子，再费力送右手出去，赤裸的皮肤被铁刺刮得血淋淋。少女惊讶地看着她，一时忘记动弹。

“愣着干什么，快接啊。”辛盛探着身子，努力将手臂伸得更远。鲜血混着铁锈味儿，从割痕中溢出来，她浑然不觉疼痛，满眼期待笑意。

少女看得心疼，忙双手去接辛盛紧攥的右手。手指张开，几颗糖落在少女的手心里，黏糊糊地有些融化了。辛盛小心翼翼缩回手臂时，一颗糖粘在她手心上，又落在泥土里。

“这是糖。不仅很甜，还扛饿。”

少女怔怔地看着手心晶莹剔透的糖块，将它们包在手帕里，小心揣好，又弯腰去捡掉在地上那颗糖，捻去沾上的泥土，送进嘴里。

“真好吃。”入口那一刻，少女露出惊喜的神情，旋即笑弯了眼。

“不要捡地上的东西吃，会生病！”辛盛焦急道：“看你像个有钱人家的女儿，怎么连这点常识也没有？简直和佛多霍那些黄眼儿一样粗野！”

话音还没落下，只见少女咯嘣咯嘣咀嚼起硬邦邦的糖块，口中流出清脆的声音。辛盛正要告诉她糖应该含着吃，而不是嚼着吃，却见少女忽然捂嘴低头，吐出一颗洁白的牙。

“哎呀。”少女浅浅微笑，脸颊泛起红晕，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最后一颗乳牙，今天终于掉下来了。”

辛盛从十四岁开始就不再掉牙了，听少女说是乳牙，这才放心。

“我得回去了。”少女说。

“你明天还来吗？”辛盛问。

少女面露困扰难色，显然并未做这种打算。辛盛看见她意图拒绝的神情，顿时急躁起来：“反正你也没有别的事，一定要来啊！”

“我……”

“一定要来！我记住你的脸了，如果你不来，我就说你是行代津的间谍，在整个佛多霍通缉你！让你寸步难行！”

面对辛盛骤然翻脸的威胁，少女没有生气，反倒忍不住笑起来。阳光从林叶间隙落下，洒在她的脸颊，斑驳跳跃，好看极了。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辛盛，你呢？”

“抱歉，不能告诉你。”少女微笑摇头：“盛，明天我一定来，你千万不要通缉我。”

次日，少女如约而至，而辛盛整日无事，早已久候了。

辛盛问：“铁丝网里的黄眼儿，过着怎样的生活？”

少女说：“佛多霍物产丰富，只是每年要向外缴税。锦国占大头，行代津占小头，剩下的归总督府。”

辛盛问：“日子苦吗？挨欺负吗？”

少女问：“你多久没离开总督府了？”

辛盛说：“十年前我来到佛多霍，八年前嫁给总督，做了他的第六个老婆，此后再不知里面什么样了。”

少女笑道：“十年前兵荒马乱，如今自然不可同日而语。为何不想看看呢？”

辛盛说：“有什么好看的，就还是那样呗。”

少女说：“我听说，佛多霍总督的前十位夫人须得留下镇宅，倘若外出离开，就坏了风水。当真如此吗？”

辛盛沉默片刻，点头应道：“是，那又怎样？我对贫瘠破败的殖民地可不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