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渡河汉(十一)(2 / 2)

  就算是长眠也可以。

  荆苔腾地起身:“我困了!”

  他慌不择路地往床塌的方向走,然后不过迈开半步就被大力拉回来,看着近在咫尺的甘蕲,荆苔不知该看向哪里。

  甘蕲伸手捏住荆苔的下巴,直视他的眼睛,嘶哑地命令:“现在。”

  “问我。”

  甘蕲的力道控制得很好,荆苔并没有觉得疼,但这两个字却像狡猾的火蛇,从他的下巴、耳朵、眼睛……肆无忌惮、不知餍足地卷了上去。荆苔久违地觉得浑身滚烫,仿佛萼川没有流尽的火俱全涌进了他的血管、灵脉和心肺。

  然而荆苔还是没能开口。

  他说不出来,真的,说不出来。

  他已经习惯活在茧子里了。

  甘蕲忽然不再坚持,卸了力,直直地倒向荆苔。

  荆苔一惊,手忙脚乱地接住甘蕲,往后踉跄了两三步才堪堪接住——甘蕲这人看着美、颀长,身量倒是毫不含糊,还那么高。

  甘蕲倒在荆苔的颈窝里,声音飘得像云:“……我累了。”

  然后他果真一头昏死了过去。

  荆苔不堪重负,却紧紧抱着这副陌生的躯体,没有松手,生怕他真的栽下去,后知后觉地感受到甘蕲无以复加的疲惫、心悸和恐慌,杂糅成混沌一团,就仿佛他越过万里冰封原野、依然一片黑暗。

  “累了就睡吧。”荆苔说,自己把自己给说笑了,“我一直是这样做的。”

  第125章 渡河汉(十一)

  荆苔走一步停一会地把甘蕲挪到了床边,让他沿着自己的身体慢慢滑下去。

  甘蕲悄无声息地陷进床铺里,如跌入云端,熟睡的时候很像一只未出壳的雏鸟,把脸埋进手臂里去,但那长长的衣摆拖到地上,与桌上“孔雀堕尾”雕纹如出一辙。荆苔光明正大地盯了好大一会儿,有点迷茫,“我们俩到底谁了解谁多一点?”荆苔揉着肩膀心想,“到底是我瞒你更多?还是你瞒我更多?”

  没有人回答他,荆苔支着下巴,在塌边昏昏欲睡。

  久待贵客的力气用完了,那些每日都来讨嫌的困意如风暴席卷,不可抵挡,又像无数翩飞的白色蝴蝶,舔舐花粉似的勾走了荆苔仅剩的意识,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什么时候真的睡过去的,只知道等他醒来的时候,已是月满西楼、子时将至。

  阵法失效从而没能隔绝住的淙淙水声唱着不太和谐的曲调流进来。

  荆苔在床上懵了将近半柱香,睡得浑身无力,恍恍惚惚地眯着眼睛,觑见窗中尖峰背负弯钩似的月亮,星子明明灭灭,莹润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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