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03章3(2 / 2)

连华心下一惊,用手压平,回过头看向周子孝。

这次,周子孝没有再进行多余的解释,只用眼神叫他明白了此间含义。

连华抬起手,纸页并没有被风吹得翘起,因为他手心出的汗已把桌角濡湿。

笔尖歪歪斜斜地划过纸面。

汗水从鼻尖渗出,啪,轻轻一声滴落在他的手背。

他用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才完成这张模仿他人字迹的题卷,待童子收走检验完了,仍迟迟没有放下笔杆。

金铃再度响动,三声。

连华醒过神。

暗室之后的那个影子轮廓消失。

红木雕花的墙面重新闭合,看不出丝毫开动过的痕迹。

周子孝长舒一口气,笑道:“做的很好,你现在什么都不用问,尽情享乐便好,待到明年春闱自会有人安排入场,你把名字写成他人,答完离场就行。”

连华道:“可是我……”说着,不自觉捂紧右臂衣袖。

周子孝道:“你换衣时我看到了,不过是一块黥纹,抹点铅粉就能遮过去,让他们走他们的阳关道,我们,自有我们的桥。”

连华道:“子孝兄。”

周子孝道:“怎么。”

连华的目光清澈:“你不去官署办正经案子,做这些事,不耽误晋升吗?”

周子孝眼中的光却黯淡了一些,提起酒壶淋洒酒杯,端起仰面闷入口中。

连华道:“我多问了。”

周子孝又笑了笑,回他道:“阿奕,不是为兄藏着掖着,世间的有些事知道了还不如不知道,为兄替你着想,明白吗。”

连华道:“好,我听你的。”

金铃在风中响动。

连华从回忆中醒过神,看着那个挂在檐角之下的风铃。

金铃镀铜绿,碎玉作花穗。

他才想起已到广济河畔自己的住所。

——“停下,到了。”

朱缨软轿落下。

安家门前站着一群人。

婉容怀揣免绒斗篷,牵住女儿阿香的小手,站在管家、护院、丫鬟前面垫起脚尖张望。尽管装束淡雅,还是难掩她眼尾因为长期涂抹铅粉而形成的青黑斑痕,叫人一眼就能辨出曾为风尘中人。

连华从软轿中走出来的那一刻,阿香笑着喊声爹爹,婉容的眼眶红了。

“官人总算回来了,你被抓走这两日,妾和阿香夜里都不敢合眼。”婉容近身关切道,“不是说只问两句话,怎么还……还打了你。”

阿香眨巴眼睛,指着连华身后的骁龙卫:“爹爹,那些人是谁?”

连华把斗篷披在肩上,安抚好妻女,转身对季春行礼:“有劳大统领护送,请转告太子殿下,三日之后我会按照约定行事,届时不必来请。”

季春走之前,回头看了一眼安府檐角之下的风铃。

是夜,东宫灯火通明。

从暖阁窗轩望去,宣德楼凝着露水的玉石墙面在月下泛出一片银白亮光。

季春到时,正遇见太子詹事萧岑在向李契讲述查出怜玉身份的经过。

——“安庄早年间去西域进货遇沙暴失踪,他的娘子婉容盼不到希望只好重拾旧业去丰楼卖唱,碰巧遇到怜玉,便把早已破败的安记香铺连同自己以一千五百贯的价钱卖了。”

李契听到这里,合上手里正翻动的这一本文簿:“季统领,回来了。”

萧岑抬了抬眼,躬身退到右侧,把自己的一袭绯袍隐在屏风阴影中。

季春交手行礼。

李契道:“怜玉住的是怎样的地方?”

季春道:“从外面看也就是规规矩矩的五架梁,但他门前挂着一个风铃,黄金的铃铛外面镀青金,碎了的翡翠磨圆做铃托。”

李契的眸色深沉,不见喜怒:“听说他已有妻女。”

季春道:“是有妻女,不过……”

李契道:“怎么?”

季春道:“尽管他们极力装成一家人,臣仍觉得怪异,怜玉公子气质斐然犹如一株青莲,而那婉容不仅年纪大且一身的风尘气,二人不像有夫妻之实。”

萧岑旁听,没忍住笑了一声。

季春道:“子韫笑什么?”

萧岑道:“有没有夫妻之实都能看出来,季统领好眼力。”

季春道:“殿下,臣……就只是说说。”

“孤也只是随口问问。”李契拿起案头第二本文簿,“子韫,你继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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