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73.八辈子(7)141(1 / 2)

  一路徐觉不愿主动与我搭话,我问他的话,无非是徐萼的死,戳徐觉这小孩儿的痛处。我拐着歪的套徐觉所知的、我不知的。

  徐觉这孩子面上沉气,心里稚气未脱,打小由徐萼宠护着,除了学医制药配方的累劳和在教鞭的促催下偷偷抹过小娃都流过几滴的眼泪,这孩娃也没吃过大苦受过大罪,也从不哭鼻子。

  他摘下蒙了山间水雾的眼镜,抬手拉袖口抹干净了镜片。我亲眼看他的眼眶里蓄的盈盈水落出了几滴泪,徐萼作为他的老师与养父,徐觉嘴上不善言,心底里认死理。

  我谅解他将徐萼的死归咎于我的过失。我不大清楚我过失的具体如何,我甚至不认为我存在过失。

  旁人责怪我的作恶不自知,其中不乏与我关系稍近的所谓亲友,他们不分青红的把自个的不忿与现世所受的气怨撒泄,恰好抓住我脱不了干系的事端把柄,或许这就是我的罪过。

  徐家堂里的大木板桌裂满了粗缝和细密的纹裂,缝隙中塞满黑糊的药垢。是徐萼从前捡药配药捣药的地,自他幼年随爷祖学医,最先干的活就是替人分捡药草,再慢慢地按照他爷祖交代的要求,剁节块、磨末粉,再分装进满墙的药柜里供取用。

  相传这木见证了几代徐家人从稚子初学至名扬一方医术精湛的良医,徐萼依偎着这木长成,如今轮转到徐萼之徒徐觉的手中。

  我们之间话不投机,他缄默着进里屋内院煎药的地方烹煮了壶山野里摘炒的粗茶,端了热气腾腾的白瓷杯递上木板,请我坐木边中内凹的圆木桩子,徐家代代坐于此授后嗣分药制药的要法。而徐觉落座旁侧,小而椭圆的桩木半新不旧,质地易碎故常寻山间年少常见的死木作换。

  两块木桩挨得不近不远,恰是一位先生能够教授徒儿的最好距离,不疏远不过密。徐觉坐下时刻意的弯腰将矮一截的木桩凳拉得离我远些,他不愿意多与我亲近,他不似徐萼对我抱有好意。

  相反的,徐觉甚至对我饱怀恶度和愤懑。他生来性子稳沉,面上闲淡无澜,不成熟心智与杂陈的情绪藏掩在他淡薄而严实的故作镇静下。他斟了杯滚烫的热粗茶,也如徐萼似的灼而不觉,硬生生地灌进嘴里、咽下肚里,炙痛由喉腔延至胃腹。

  听徐觉所言,徐萼那日强忍着肚里的倒海翻江进屋,趴倒在这板木旁,不断地呕吐、咳嗽,呕出了一滩滩散发热气和腥臭的团块状物。类似剁碎的肉糊重新胡乱粘合后的肉团,掺着酒精和胃酸混合的臭味。

  园里栽植的水栀将开从花眼里飘露的甜香和透浸进厚木层层年轮中的药香苦堪堪掩盖住那股教人作呕的臭气,徐萼颠撞着回屋摊躺在榻床之上,不肯服药做挣扎,气息奄奄没能熬过几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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