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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颗小炮弹似的冲进车里,感受着空调冷风,舒服得想打个滚。

靳寒坐他旁边,让两个保镖去买退烧药。

裴溪洄目不转睛怎么都看不够似的盯着哥哥看,一开始还笑得眉眼弯弯,慢慢地,眼眶红了,鼻腔酸了,像被抛弃的小动物一样蔫头耷脑地说:“怎么才回来啊……”

靳寒拿他是一点办法都没了。

“不给你见你要哭,给你见还要哭,你是有每日哭泣kpi吗?”

“没有,我就是觉得哥走了好久,这一周发生好多好多事。”

他抓住哥哥的手抹自己的脸,抹完藏起来不知道鼓捣什么,靳寒只感觉手指痒痒的,拿回来一看,左手无名指上被套了只狗尾巴草做的小猪戒指,顶着俩猪耳朵的那种。

靳寒挑眉:“拿根草就把我打发了?”

“不呀,还有别的呢。”

裴溪洄猛地凑到他面前,张开晶亮的嘴巴,露出那颗小水蜜桃来。

“我嘴里有糖,哥尝尝甜不甜。”

他嘴里有股甜滋滋的味道,惑人的甜风般扑在靳寒脸上。

靳寒垂下眼帘,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灼热的视线似有实感,从他琥铂色的眼眸,移到滚着小汗珠的鼻尖,再来是润到能掐出水来的唇瓣和里面的……

“什么味儿的糖?”他抬手捏住裴溪洄的下巴,用低低的声音贴着耳边问他。

“桃子的,我记得哥喜欢。”

话音刚落嘴角就被点了一下:“伸出来。”

裴溪洄心尖发颤,乖乖照做。

下一秒,温暖柔软的触感如蜻蜓点水般一tian而过。

小桃子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靳寒放开他,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似的随口说:“是挺甜。”

作者有话说

小裴日记7:

天啊天啊天啊!!!

你们看到了吗!我哥和我打啵了!!!

“别在我家住了!滚出去!”

随着锅碗瓢盆被丢出门外的咣当声,年近四十岁的包租婆叉腰站在门前,头发上的卷子还没拆下来,脸上两条能夹死苍蝇的法令纹让她看起来更加凶悍。

她瞪着门口的两个男孩儿,大的十六岁,小的七岁,小的抱着大孩子的腿躲在后面。

是靳寒和裴溪洄。

“天天尿床天天尿床!把我的席梦思床垫都给尿黄了!现在这个天气床单都晾不干,满屋子都是臊味,谁还来我这租房?”她甩垃圾似的朝兄弟俩招手,“赶紧滚!别耽误我做生意!”

裴溪洄被骂得抬不起头来,小猫一样攥着哥哥的裤子发抖。

靳寒到底还是个孩子,面对这样明晃晃的嫌弃和辱骂,并不能拿出多慑人的气势来。

他只是弯腰给包租婆道歉,并小声解释:“我弟没有弄脏过床单,我都有给他铺隔尿垫,你的床垫变黄是因为时间久了,我们家里也没有味道。”

“放屁!我的床垫是新买的!贵得能买你俩的命了!”

天气燥热,她用手给自己扇风,余光瞥着靳寒身上洗到发白的旧背心,露出来的两条手臂上全是大大小小的伤,啐了一口痰在地上。

“小的是野种,七岁了还管不住小鸡儿,也不知道是不是个傻子。大的就做混混,总是弄一身血刺呼啦的回来,别等那天你俩死外面了让警察找到我这里来!”

靳寒低着头,双眼瞪得很红,整个人紧绷成一只豹子,不值钱的尊严随着弯曲的背一起被碾碎。

然而还不等他说什么,一道影子猛地从后面蹿出来,小裴溪洄不知道哪里来的胆量和力气冲到包租婆面前,一把将她推了个跟头。

“床是我尿的!我是傻子!你骂我哥干什么?他才不是混混,他是大好人,你这么说他,你真是天下第一大坏蛋!我讨厌你!”

他边喊边哭,明明吓得人都在抖,却张开短短的手臂,护在哥哥身前。

小鸡到底是哪里来的勇气保护老鹰呢?

包租婆从地上爬起来,扬起巴掌要扇。

靳寒把弟弟拎到身后,攥住她手腕死死盯着她:“你说的对,我就是混混,杀人放火的那种,那我杀别人是杀,杀你不也是杀?”

少年人青涩的脸上第一次露出豺狼的凶性,不是因为自己被骂是混混,而是那句指着弟弟说出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个傻子”。

包租婆吓得脸色刷白。

靳寒放开她:“房子我不住了,把租钱退给我,我再说一遍,你床垫黄了跟我弟没关系。”

就这样,两人如同丧家之犬般被赶到街上。

大风刮来乌云,暴雨顷刻如注。

雨水浇着一件件被丢弃在地上的行李,包括被子和衣服。

但靳寒没管那些,他半跪在地上,把裴溪洄拉进怀里,用高大的身躯帮他挡住瓢泼大雨。

雨滴挤进他的眼睛,他什么都不要了,他要护住自己最珍贵的行李。

入夜之后雨势渐小。

镜子般的柏油路面倒映着一条长长的影子。

裴溪洄骑在哥哥的脖子上,手里举着一把小伞,靳寒两只手上、背上,各挂着一包行李,沉默地行走在万家灯火里。

附近没有旅店和民宿,想要过夜得走到几公里外的市区。

裴溪洄肚子饿了,靳寒给他买了碗馄饨,但店家嫌他俩身上都是泥土和雨水,不让他们在店里吃,他只能用塑料袋提在手里,走这一路已经凉成一坨。

小孩子形容不出来无家可归的感觉,但这对七岁的裴溪洄来说却已经是家常便饭。

很小的时候,他住在亲戚家,好几口人生活在一个四合院里。

大伯、二伯,哪个都不愿意养他,就在院子里的大芭蕉树下给他放了只小床。

哪里算是床?那就是狗窝。

裴溪洄日日夜夜睡在狗窝里,下雨时就蜷缩着身子躲在芭蕉叶下。

他那时候感觉自己是被“分”出来的。

门外匆匆路过的行人是一个世界,将他团团围住的温馨的屋子是一个世界,天地也是一个世界,而他被隔绝在这些世界的灰色的缝隙里,小心翼翼地苟活。

那时候的感觉和现在相差无几。

但现在有哥哥在,所以并不害怕,只是不解。

这么大的枫岛为什么就容不下两个孩子呢?

他们做错了什么吗?伤害了哪个大人吗?

想来想去都没有。

他趴在哥哥头顶,小手揪着哥哥的头发:“哥哥,对不起。”

“不用对不起,和你没关系,她是找到了愿意出更多钱的租户才找借口把我们赶走。”

“可是因为我,哥哥变得很累。”

“不累,因为你,我才活着。”

那晚他们最终也没能走到旅店。

靳寒的脚都快废了,离市区还有很远很远。

整个枫岛都陷入梦乡,他找了一个没人要的桥洞,带着弟弟躲进去。

那袋馄饨有八个,弟弟吃了四个,他吃了三个,桥洞底下还有一只同样在躲雨的小狗,他分了一个馄饨给小狗吃,自己喝光了冷掉的汤。

桥洞里都是积水,被子早就湿透,他就让弟弟躺在自己怀里。

裴溪洄笑呵呵地和小狗玩,哥哥一看他,他就捏着小狗的尾巴摇啊摇。

靳寒突然觉得他弟也是一只小狗,他的小狗。

小狗不会嫌你没本事,只会感动你去流浪都带着他。

小狗也不知道自己在吃苦,只觉得在哥哥身边就万事足。

可他不能因为小狗懂事就一直让小狗受委屈,明天,一定要找到住的地方。

手头能用的钱还有三百多块,实在不够的话就去码头找工长借一点,去老街租一个亮堂的房子,这样弟弟就不会因为晚上断电而吓得尿床。

老街的环境比他们原来住的地方要好得多,很多叔叔阿姨都愿意把房子租给他们,也不会对着靳寒身上的伤露出异样的眼光。

靳寒一口气拿出五百块,租了个带小院儿的房子,可以让弟弟跑着玩。

房东阿姨没有孩子,越看裴溪洄越喜欢,就逗他:“宝宝要不要跟姨姨回家啊?”

他脆生生地说:“不要。”

“为什么不要啊?阿姨家里比这儿还大哦。”

小裴溪洄仰起脸来,看一眼哥哥,又看一眼阿姨,把耳朵上哥哥给戴的小粉花拿下来送给她:“姨姨很好很漂亮,但我已经是哥哥的宝宝啦。”

阿姨乐不可支,痛快地给他们打了八折。

靳寒用省下的钱给弟弟买了只大鸡腿,让他坐在自己的手臂上,抱着往新家走,路上问他:“为什么不和阿姨回家,和她走你每天都能吃到鸡腿。”

裴溪洄吃得满脸油光,坚决道:“不要,我要给哥哥整个儿的。”

“什么整个儿的?”

“我是哥哥的家人,哥哥也是我的家人,我一整个儿都是哥哥的,哥哥一整个儿也都是我的,但我要是去了阿姨家,就要分一半给她,这样哥哥就只剩一半的我啦!哥哥会孤单的。”

话刚说完,新家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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