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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个问题?”靳寒晚上问了他很多。

“是要自己追还是让你来那个。”

裴溪洄翻身把脸埋在哥哥的外套里,大吸一口汲取勇气,十分郑重地说:“我想先自己追,因为我十八岁时也没有正经追过你。”

他说完这句有片刻的停顿,“但如果哥想要的话,可以按照你喜欢的方式偶尔来一下,什么时候都可以,没让我追到的时候……也可以。哥哥可以对我为所欲为。”

房里没开灯,窗外下起淅淅沥沥的雨。

夏日夜晚的闷潮气湿塌塌地黏在皮肤上,难受得很,裴溪洄却一点都不想动。

他想哥哥了。

以前每次弄完,靳寒都要把他抱进怀里哄很久。他们家客厅和卧室里都有单人沙发,靳寒就面对面抱着他坐在单人沙发里,扯过薄毯把他从头裹到脚。

他是在哥哥怀里被宠大的小孩儿,十八岁和哥哥在一起,十九岁缠着哥哥干了坏事儿。

那时靳寒根本舍不得动他,一点力气都不敢用,他眼睛一红眼泪一掉靳寒就什么都不想了,把他抱起来轻声细语地哄。

第一次就这样以失败告终。

裴溪洄还觉得挺挫败,软趴趴地窝在他怀里,拿鼻尖儿去拱他肩头到脖颈之间的皮肤,超级小声地问:“哥,我是不是不好啊……咋不整了?”

“没不好。”靳寒低头,拿下巴上那层看不见的胡茬儿贴贴他脸,“我受不了你哭。”

裴溪洄的心脏被这几个字捣得碎碎的。

“那下次把我眼睛蒙上吧。”

靳寒听笑了,沉闷的笑声在那样温情的时刻灼人又性感。

“饶了我吧,蒙上眼你看不到我更要怕。”

“也没怕啦,就是……以前没这样来过啊。”裴溪洄没出息地抓抓头发,爬起来在他嘴唇上吧嗒亲一下:“那下次我忍着点,再不哭了,让哥好好舒服一下。”

他说起这些话来从不害臊,黏糊糊的腔调让人没法不疼他。

靳寒看着弟弟趴在自己怀里的圆脸蛋圆眼睛,就像只双手捧着最喜欢的玩具球要分享给自己的小水獭,心脏麻麻胀胀的。

那一整个晚上靳寒都这样抱着他。

裴溪洄睡着后在他身上打滚,折把式,头和脚睡掉个个儿,脚丫子往他脸上踹,靳寒也不恼,就那样一脸无奈地随他闹,等他消停了再把他拽回怀里,亲亲额头,拍拍后背,重新哄睡熟。

再喜欢也没他这样的,宠得没边儿了。

十九岁的大小伙子做点亲密事哪用得着这么小心,但靳寒就是舍不得。

那时不舍得,以后也不舍得。

他在那种事上,温和和专制是并存的。

即便之后他们来过再多次,尝试的花样儿再刺激,大汗淋漓一场后他还是会这样抱着弟弟哄哄。

昏暗的房间、柔软的沙发、紧密相贴的皮肤、还有两颗同频共振的心脏……

那是裴溪洄最喜欢的时刻,环抱在背上的手臂就是哥哥为他筑起最安全的巢。

但现在没人抱他,也没人哄他。

他就一个人蜷缩在沙发上,拿抱枕把自己四外圈围起来,假装哥哥就在背后。

靳寒电话还没挂,能听到他这边抱枕和沙发摩擦的声音,皱了下眉,让他起来。

裴溪洄不想起,没回味够呢,赖赖叽叽地说小话儿:“哥,我好想你啊,这半年我从来就没痛快过,我自己不行,没你就不行。”

靳寒骂他:“小废物。”

裴溪洄让这三个字搞得又要起来,赶紧翻个身趴沙发上,夹着枕头缓缓,一边缓一边不老实地说:“那你呢哥,你没有我行吗?”

“这话不该问呢。”

裴溪洄装傻:“为啥不该问啊?”

“没到时候。”

“行吧,那我不问了,但我要说一句。”他扬起脑袋,手机托在嘴边,红扑扑的脸蛋上还带着层汗,卷翘的睫毛在眼睑投下阴影,显得很小,“不管哥还要不要我,我都是你的,永远都是。”

他惯会拿这些话哄人,甜言蜜语信手拈来,靳寒不接茬儿:“我让你起来你起没起?”

外面下雨了,他一身汗晾着容易感冒。

裴溪洄侧躺着把手机放在耳朵上,哼哼说:“不冷,我给自己搭了个小窝儿。”

靳寒脑子里立刻浮现出小时候他最忙的那几年,经常晚上也不能回家,裴溪洄就在沙发上给自己搭个小狗窝,说只要钻进去一个人睡觉也不害怕。

这些往事让他的眉目变得柔和,他又拿了罐啤酒。

裴溪洄听到拉环声,眉心立刻拧起来:“快别喝了,这么晚还喝酒胃又要疼。”

靳寒面不改色地灌了口酒,冷不丁道:“你冷着我的那半年我喝得更多。”

裴溪洄眨眨眼,眼底慢慢潮湿。

“胃疼过好几次,没人管过我。”

“有一次半夜发烧,烧醒了家里连个人都没有。”

“你去摩托拉练的时候,我因为想你分心,在路上出了个小车祸,手震麻了,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我自己在路边坐了半小时缓过劲儿来才走的。”

他话说得快,酒喝得也快。一字一句轻描淡写又快速直白地说出来,不给一丁点反应的时间就把裴溪洄的心脏捅了个对穿。

四句话说完,一瓶酒正好喝光。

捏扁的酒瓶扔进垃圾桶里发出“哐啷”一声轻响,裴溪洄被那声音吓得浑身一颤,两行泪就这么毫无预兆地从眼尾滑了出来。

靳寒却轻飘飘地问他:“心里疼吗?”

裴溪洄根本说不出话。

他半张脸埋在胳膊里,露出的半张脸涨红一片还全是泪。从靳寒说第一句开始他的呼吸就停了,一口竖着倒刺的气硬生生哽在喉咙里,哽得他整个胸腔连着喉管都在疼。

“问你话呢。”靳寒的声音平静又低哑,听不出丝毫情绪。

裴溪洄颤抖着把脸在胳膊上狠擦两下,嘴唇控制不住地发颤,他咬着牙、咬着唇、哽咽着从喉咙里吐出几个完全不成调的字:“疼……疼死了……”

“知道疼就好。”

靳寒垂下眼,海上灯塔亮起光,遥远的灯光透过窗户的格纹,照在他硬朗冷漠的脸上,仿佛一条皲裂破碎的冰河。

窗外响起几声狗叫,混着破旧的喇叭声。

他把后半句说完:“你冷着我的时候我也挺疼的,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你突然就那样了,我都在想我这人是不是天生就招人厌恶,才会一次又一次地被扔掉。”

裴溪洄绝望地闭上眼,崩溃抽噎,除了哭声一个字都发不出来,像只失声悲鸣的雏鸟。

“我以前从不和你说这些,我觉得没必要,也不舍得,但现在不了。”

靳寒看向窗外的灯塔,白色灯塔陷在黑雾中,影影绰绰不真切,就像他迷路的爱人。

“我不说你就不知道,你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冷着我,那我就全说给你听。下次你再想冷着我就回想一下现在的感觉,如果你觉得无所谓,尽管再犯第二次。”

他说完直接挂掉电话,只留一串忙音。

裴溪洄那句“再没下次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不上不下地堵在喉头。

小狗窝倒了,六七个抱枕压在他身上。

他死了一样躺在枕头堆里,恨不得这是一个可以埋葬过去那个罪大恶极的自己的坟墓。

脑海里处刑似的一遍遍闪现曾经质问哥哥的话:你怎么这么狠?

这句话刚开始只是根小刺。

细细短短的,扎在他心上微微刺痛。

看到监控时,这根小刺变成把小刀。

就着伤口往他心里捅,密密麻麻地疼。

而在刚才,小刀变成了电锯。

伴随着靳寒的四句话,把他的心劈成一滩碎肉渣。连带着送还金瓜子的那个晚上,都变成了他除了离婚当晚之外的第二个噩梦。

他切切实实地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意识到谁才是他们之中真正心狠的那一个。

他永远被偏爱,永远有特权。

他想哥哥了可以打电话,可以去蹲点见他,十次里总有一次能看到个侧脸。

即便干出追车这样的蠢事,哥哥也会把他平平安安带出隧道,前一秒怒气汹汹地让他滚过来,下一秒却为他拿出一万张免死金牌。

可靳寒想他的时候呢?

打电话不通,发消息不回。

找到基地去像傻子一样苦等一天,用胃疼来卖惨求他见一面都没被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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