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又梦8(2 / 2)

可是他不甘心,他的将士们也不甘心

他们在这几十年里,也吞并了几个势力。他们成为了继晏、蜀后的第三强国。

他们不甘,这些年的征战付之一炬。

可是真要听朝臣的么?令公主去和亲,以求外援?

隋挽在亡国与和亲之间徘徊,已经好几夜不能入睡。

隋明珠仿佛察觉了,山雨欲来的气氛,她不再御花园荡秋千了。

她缩在披香殿,看才子佳人的圆满话本,麻痹自己。

她不问世事,可世事不会放过她。

王后脱了凤袍,身着素衣,不施粉黛,跪在她的披香殿外。

只一个时辰,隋明珠的心就不忍了。她带着惶恐和愧疚扶起王后。

王后不肯起,只跪着说话:“殿下,是我等对不起您。先国主将徐国托付给他,也把您托付给了他。可如今……”

她眼睛里含着泪水,仰头道:“如今两相冲突。妾恳请殿下出降。”

“若殿下恨妾,妾愿一死,平复您的怒火。”

她抽出腰间的匕首,朝脖颈刺去,隋明珠连忙去挡。匕首刺伤王后的脖颈,也擦伤了公主的手。

匕首落地,两个女人都在担心对方的伤情。相望之下,抱头痛哭。

“阿嫂,我去。”

“五娘,阿嫂对不起你。”

壮丽的队伍离开杭州,水路陆路交替向北而去。

契丹已到晏的边界等待。

她离开的那一天,兄长没有来见她。

这是她毕生的遗憾,她望着水里的倒影,忍不住的啜泣,眼睛已经红肿了。

隋明珠觉得眼泪已经不会再出来的时候,又汩汩流下。

她多次想投水自杀,可是想到故土,想到黎民,想到兄长侄儿,她就消了这股冲动。

她只怨自己命不好,首嫁了谋逆的夫郎,孀居后被接回宫。好容易过了几年的安稳日子,又要嫁去蛮族。

她还能活下去么?

听说塞北有好马,她能骑上一匹好马了吧。

然而公主和亲,仍旧没有阻挡徐国的灭亡。

契丹言而无信,没有出兵助徐。国主隋挽和其王后子女,**宫中,宁死不屈。

但叫宰相中书令,率领百官和庶民献表投降。

国降为民,君焚为国。

有忠臣听闻国君**,自杀追随。投降那天,国都杭州俱是呜咽声。

晏的国君王清念其义烈爱民,以帝王之礼葬了其身。

隋明珠从梦里醒来,她这回没有害怕,没有恐惧,只是无尽的悲伤。

公主年逾三十,和亲异族,却反得羞辱,身未保全,国也保全。

隋挽死守皇城,**殉国,却又令民众投降,保全他们性命。

他作为国君,或许能力不够出色,但是已经合格了,甚至超越许多君主。

因为他有一片仁心。

但只有仁心是不够的。

隋明珠盯着罗帐,心道:这两次的梦境是上天对她的预警么?选择兄长,会灭国;选择司马恪,就能保全国家?

定不可能,晏之行事如猛虎啸百兽,合统之势,不可抵挡。以司马恪的性格,他不会拼死抵抗,他会投降,保留侯爵之位。

隋明珠猜得不错,在公主原来的两条人生路上,徐国都不存在了。

“娘子,您醒了。”浓翠看她发泪湿面庞,追问道:“您又做噩梦了么?”

“算不得噩梦。”是警示。

她不能把自身的命运和国运,寄托他人身上。

否则身亡国灭,下场凄惨。

若她掌控这个国家,是奋力一争,还是为天下统一投降。都是她做决定,王清为了面子也留她性命。

何况她是个女人,在古代是劣势,但也有一点优势。作为女人,往往不被放在危险行列。

大一统的国君会更放心她。

现在想这些都过早。

她必须要在这场夺位里活下来,并且掌握权力。

初冬时,国主封司马恪为杭州府尹。虽然卸了兵权,但身为首都长官,明面上是升官了。

司马恪在府中的谋士道:“主公,烧尾宴还是要办,勿引起国主的猜疑。”

司马恪叹气:“我岂是不晓。只是不知为何国主态度大变了。”表面亲和,背地疏远。以至于剥夺了他的兵权。他带的那部分守备军白操练了,为他人做嫁衣。

在乱世,高官厚禄很吸引人,但是手中兵马才是根本。国主把自己高架到杭州,杭州的兵马使又是隋挽那小子。

真是憋火!司马恪不由踹桌砸凳。

那谋士却依旧稳若泰山,道:“您是司马公的儿子,上过战场,又亲练军队。那些人总会记得您的。”

他又道:“国主之变,恐与公主有关。”

司马恪收敛脾气,道:“确实可能如此。可我如今见不到五娘,又如何赔罪回转。”

谋士一怔,眼睛里的意思是:您真的做了对不起公主的事?

说起来也是冤枉。任哪个男人早晨被妻子打一巴掌,还不知错哪里,都倍感憋闷。尤其这妻子身份地位比你高,还要指望她升迁夺权。

谋士听了司马恪的描述,捋了捋山羊胡,道:“许是公主平日积怨已久,梦魇之下,便爆发了。”

“少卿,你说得和我家婢女相同。我已罚了那侧夫人。”司马恪说完,委屈道,“可是她不见我,也看不到我做得。”

“主公可请人入宫传信。”白贺道。

“这男女□□,你便不懂了吧。”他踱步傲首道,“若我通信说这般事,就算她知道后,高兴了,解气了,也会显得我心胸狭窄,媚俗于主。”

白贺闻言,不由一笑:“主公说得很对,可是您忘了一件事。”

“少卿乃是我的张子房,还请赐教。”司马恪没想到自家谋士不仅会算男人的心思,也会算女人的心思。

白贺道:“世人都喜偏爱,男子不例外,女子也不例外。主公若想表达爱意,那就做给她看,说给她听。无需畏手畏脚。”

司马恪拍案,道:“果然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少卿你是什么都懂啊。”

白贺摇头,道:“人的性别差别没有那么大,可以以男子想法去想女子,以女子想法去想男子。”

“主公这便以烧尾宴之事,请公主还家,看到您的诚意吧。”

司马恪笑道:“是极,是极。”

到了下午,在宫中的隋明珠就收到了司马恪的央求。

他请求她操办“烧尾宴”。

此宴有则传说。

据说黄河中下游竖立了一道龙门,鲤鱼跃过后,天降神雷,烧其尾巴,即可褪鲤成龙。

所以士子登科、官员升迁,大多都举办烧尾宴,邀请亲友同僚庆贺。

越是高官,越重视。一般都是由家中女主人操办。

隋明珠到底是他明面的正妻,想了想,不能失礼于人。便告知国主还府。

国主哼声道:“瞧,他还是得求我们五娘。”

他又对她道:“若这次回去,再受到委屈,无须忍耐。阿耶只有你一个女儿,绝不会让你受委屈了。”

隋明珠感动地点点头。作为他仅存的血脉,她是毫不怀疑这承诺。比那两个大猪蹄好多了。

她总有种感觉,这位国主活到徐国尽头时,不会委屈女儿,宁愿带着女儿百姓投降。

他是个会拼尽全力做事的人,但也是个不会委屈自己的人。

隋明珠刚出东门,就看见一辆大马车候着。迎面站立的人,正是司马恪。

他大踏步前行,又怕她讨厌,遂小碎步般靠近:“五娘,你还生三郎的气么?”

隋明珠微笑:“不气了。”

气愤而不能为者,是懦夫的表现。她不生气,她迟早要剁了他。

物理意义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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