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休,但成为女帝_分节阅读_第5节(2 / 2)

  自阁上俯而视之,可见清溪泻雪,石磴穿云,落花浮荡,水流潺湲。

  那一日,谢瑾跟随郗岑,出亭过池,穿花度柳,来到了沁芳阁外。

  郗岑用手肘碰了碰谢瑾的手臂,示意他抬头看向前方。

  谢瑾依言照做,猝不及防地看到一个身着鹅黄、莲青二色直裾的娇俏女郎凭栏而立,巧笑娇娆,顾盼生辉。

  对郗氏女郎的貌美,谢瑾早有心理准备。

  毕竟,郗岑年少之时,便有面若好女之称。后来虽蓄了美髯,却仍可见面如凝脂、口若朱丹、眼如点漆的风采,再配上他那卓荦不羁的性情行止,令人不能不打心底里赞一句雅范风流。

  然而郗氏女的丰姿,竟是更出其兄之上——那倚栏而立的女子,延颈秀项,皓质呈露,修眉联娟,瑰姿艳逸。

  只一眼,谢瑾便生出古人“荣耀秋菊、华茂春松”之言诚不我欺之感。

  后来二人相恋,常于沁芳阁一带赏景游玩。

  一日游园归来,郗归犯懒,倚在谢瑾怀中。

  谢瑾一面轻抚郗归柔顺光泽的绿云俊发,一面回忆初见的情形。

  郗归戏笑道:“这便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我当日便想,这世上竟有人,能立于我阿兄之侧,而不逊色见羞。君与我兄,一为匣中玉,一为宝剑锋。”

  说罢,郗归直起身来,在谢瑾唇上,留下一个带着美人香的轻吻。

  谢瑾心下大乱,为郗归的逾礼,也为自己的放纵。

  他循规蹈矩地过了二十年,从未见过如郗家兄妹这般视礼节如无物的人。

  谢瑾一直以为自己会娶一个端庄持重、知书达理的闺秀为妻,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做谢家的宗妇。

  可自从第一眼见到郗归,他脑海中所有关于未来妻子的想象,便都化作了一个具体的形象——郗归。

  然而,霁月难逢,彩云易散,这样美好的日子终究不长久。

  郗归会因喜欢他而不拘俗礼地亲近,却也会因不想嫁他而毅然决然地离开。

  谢瑾与郗归第一次争吵,是在一个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夏日。

第11章 割席

  那天,郗归在谢瑾书房练字,谢瑾则在回复一份来自建康的家书。

  他提笔写道:“大郎,和之之子,人材亦不恶,汝何以恨乃尔?”

  ——大郎是王和之之子,又并无过分的地方,你为何如此不喜他呢?

  郗归看到这段话,一脸的不可思议:“王定之愚钝不堪,丝毫不类其父,成日里只知道信奉天师道那些愚弄世人的妄语。既无文彩,又不通庶务,更兼性情傲慢。我即便是他的表妹,也不能昧着良心夸他,你竟然能写出这种话?”

  谢瑾苦笑着说道:“我有一个侄女,与王定之订有婚约,孰料二人相见之后,她便一意悔婚,坚决不愿出嫁。她不能说动家中长辈,便寄信给我,可我又能如何呢?”

  王谢两家婚约,郗归亦有耳闻:“我纵无缘风咏絮之才,也看不上王定之那样的人,更何况你那素有才名的侄女呢?”

  谢瑾摇头道:“婚姻是结两姓之好,岂可因个人好恶而坏秦晋之交?”

  “因为被逼嫁人的不是你。”郗归瞪了他一眼,“听说你还有一个侄女嫁与温氏,后来温氏与三吴之乱有涉,朝廷本未贬官论罪,谢氏却执意断亲。那女子虽不情愿,却为长辈所逼,不得不和离归家。”

  “婚姻之好,乃是为了相互扶持,若徒有牵累,又何必维持?”

  郗归冷笑:“如君所言,世家大族之内,竟无夫妻恩义吗?”

  谢瑾道:“夫妻事小,家国事大。”

  郗岑清谈之时,理甚渊博,赡于论难。

  郗归自小受郗岑教导,也有几分辩才。

  她当即驳道:“圣人设象立意,以垂教天下。有夫妇,然后有父子;有父子,然后有君臣;有君臣,然后有上下;有上下,然后礼义有所错。1夫妇也者,人伦之基,三纲之始。君以家国为借口,为利益而绝夫妇之道,岂非灭绝人伦之举?”

  谢瑾答道:“世情如此,非独我作此想。”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培塿无松柏,熏莸不同器,世间之事,本就是如此。”

  郗归沉默了下,反唇相讥道:“不想嫁的非让嫁,不想离的非让离。你们不过是只看的到利益,不顾惜家中女儿的心意罢了。”

  世人皆说郗岑卓荦不羁,但谢瑾认识郗归后便知道,这两兄妹,是一样地不拘小节、不重名利,也一样地看不起建康城中那些沉酣名利、汲汲营营的世家——陈郡谢氏也在其中。

  谢瑾并不因这份看不起而感到愤怒。

  毕竟,高平郗氏在江北抗胡,战至只剩一人之时,陈郡谢氏在江左领了官职,然后,不停地生孩子,壮大家族。

  而在郗照苦心经营京口、拱卫建康,以至于对仅存的血脉疏于教养之时,陈郡谢氏在多方联姻,与江左各世家建立联系。

  近些年来,陈郡谢氏子弟多有令名,一个接一个地因为才气出众而享誉江左,谢瑾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但若与高平郗氏相比,谢瑾仍觉自家应退一射之地。

  ——不为郗照位列三公,也不为郗岑受桓氏看重,只是因为高平郗氏为抗击胡马、稳定江左而付出的一切。

  更何况,郗归的一言一语,难道就真的没有道理吗?

  将谢蕴嫁与王定之,谢瑾就真的不会惋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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