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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清现在感觉到很尴尬。

虽然他也不是第一次见自己老板的继母了——从前印象也一直不太好,但从来没有哪一次能像现在一样,看见杨珊宛如任何一个普通妇女一般坐在门廊前又哭又骂,毫无形象可言。

尽管杨珊出身不太好,可那也是现在裴家的女主人,要是这件事传出去,那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宋清第一次打心眼里为自家老板鸣不平,怎么就摊上了这样个没眼见没涵养的继母?无怪乎老板和家里关系不好了。

想完这个又开始愁,他们是在去和约翰逊会面的路上调头赶回来的,按理说第一次见面就放人家鸽子,以这个导演出了名的守时规矩来说,实在是太不利于己方了,可当时那情况紧急,老板不回来好像也不行。

“唉。”

宋清叹了口气,心想有钱人也难断家务事,老天还是公平。

“你,给我过来。”

忽然,杨珊出声叫他。

宋清正乐得坐在车里装路人呢,这下忽然被杨珊点名,愣了一下,又立刻反应过来,下了车,恭恭敬敬道:“裴夫人。”

或许是哭累了,杨珊眼圈通红,神色也十分倦怠,她抹了抹眼睛,又理了理头发,才说:“叫辆车送我回去。”

不闹了?

也不找老板讨公平了?

就这么吃个哑巴亏回去了?

宋清眨了眨眼,又想起之前老板那模样,也是,杨珊在老板面前一向讨不到什么好,有那时间在老板这里做无用功——说不定还会被老板不客气地赶回去,还不如自己体面回家搬救兵。

宋清脑子里转了一圈,脸上礼貌道:“好的裴夫人。”

将现在的这辆车安排先送杨珊回去,宋清想了想,进了房子。

一进门,就能感受里面的一片愁云惨淡。

老李看见他,倒是想打招呼,就是腰疼,站不起来,于是不好意思道:“宋秘书。”

“哎。”宋清一见他这个样,连忙几步走过去,“您不用起来,我又不是外人,这是……伤着了?”

“唉。”

老李叹了口气,“我这是小事,就是少爷,身上不少伤口。”

宋清刚想安慰,就听到楼上传来自家老板的乞求声:“星陨,你开开门。”

宋清:“……”

默默为自己的老板点了根蜡。

两个人相顾无言半晌,宋清认了命:“我上去看看老板。”

老李点点头,宋清就上了楼。

裴凛山正叉着腰站在门口愁呢,突然看见自家秘书出现,眉头一皱:“你上来干什么?”

宋清:“……”

尴尬地笑了笑,“老板,就是和您说一声,裴夫人借我们的车子先回去了。”

裴凛山现在一听到“裴夫人”三个字就忍不住青筋直蹦,他几乎是咬着牙,冷笑道:“这个女人,我还没找她算账,她倒是聪明知道要跑。”

宋清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眼睛朝卧室门那儿滴溜转了两圈,小声道:“要不,裴总,我来劝劝顾总?”

“你?”

裴凛山狐疑打量自己的秘书几眼,半晌,让开了。

当务之急,还是看看星陨受的伤要不要紧。

见裴凛山让开,宋清上前几步,清了清嗓子才道:“顾总,是我,宋清,您还记得吗,我是裴总的秘书。”

“裴总一接到电话就立刻赶回来了,这不,公事都没顾上,您现在这样不开门也不是个办法,没关系的,我已经把裴夫人送回去了,您就开开门,也好让裴总放心不是?”

“顾总,裴总现在可不好受了——”

房门陡然被打开。

宋清猝不及防和门内的顾星陨对视,哑了声。

然而顾星陨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就将目光对上裴凛山,语气冷淡:“你现在什么人都能放进来看我笑话?”

自觉被顾星陨讽刺了的宋清:“……”

但还好,裴凛山顾不上这个,见门开了,立刻几步上前,“不是,你听我说。”

顾星陨转身往里面走,裴凛山跟着进去,顺带把房门关上了。

宋清:行,只是个外人,我走。

宋清是功成身退了,而房内,裴凛山则一脸心疼,“快让我看看,她伤你哪儿了?”

顾星陨梗着脖子坐在床边,不说话了。

裴凛山瞧见青年脖颈还有手臂上的抓伤,愧疚不已:“我马上叫黎锦过来。”

“让他来干什么?你是想昭告天下,我和你妈打架了是吗?”

“不是,你知道我不是这意思。”

裴凛山将青年的手拉住握紧,“星陨,她不是我妈,你也别在意这个,行吗?”

顾星陨抬头,看了裴凛山一眼。

裴凛山立刻又道:“我保证,马上删掉她的权限,以后再不让她进来了,好不好?”

“你犯不着这样。”

不知道想到什么,顾星陨原本高涨的情绪忽然就都消失了。

他也不想和裴凛山吵架,于是闭了闭眼,平静道:“裴凛山,我搬出去,我们离婚吧。”

怎么又要说到离婚了?

这两天不是还好好的?

裴凛山眉头倏然皱起,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应付,顾星陨又说:“我对你们家的事情没有兴趣,也不想知道你妈——你继母这是在闹什么,你放过我,行吗。”

你放过我。

这句话几乎一下就刺中了裴凛山,疼得他几乎稳不住表情。

他将青年的头掰过来看自己,眼睛看着对方,缓慢道:“星陨,你别这样对我。”

他放过顾星陨,谁又来放过他?

明明他们现在已经能够近似相爱的相处,怎么忽然之间,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顾星陨和他对视,半晌,笑了笑:“裴凛山,你知道她说什么吗,她说我们顾家……都该死。”

裴凛山心里一跳,还没说话呢,顾星陨就又说:“她说的对,要不是你,我也死了,我们顾家,本来就该都死完了。”

顾星陨还在笑,只是笑着笑着,眼睛就红了。

“不,星陨,她就是个疯子——”

“你听我说。”

顾星陨反抓住裴凛山的手,说:“人靠山,山会倒,靠水水会流。你以为,把我关在家里,不让我接触外界,就是对我最好的保护吗。”

说着,顾星陨一下将裴凛山的手推开,缓慢摇头:“不是的,我只有成为顾星陨,成为我自己,靠我自己,才能堵住别人的嘴。”

裴凛山也没想到顾星陨一下将自己的企图揭穿,他露出恍神的表情,他想说顾星陨,你可以依靠我一辈子,可是当他看到顾星陨的那双眼睛,所有的话语就都吞了回去。

第一次他救不了顾星陨。

第二次也不能。

“别离开我。”

想了想,裴凛山只能说这句,他往前探身,一把将顾星陨抱住,用极力隐忍的语气说:“你别离开我,星陨。”

没有人能在这样的乞求下无动于衷,何况对方还是裴凛山。

是那个不计前嫌,费尽心思救了他,爱着他的裴凛山。

顾星陨丝毫不怀疑裴凛山的爱意。

顾星陨沉默着,任由裴凛山将他抱得越来越紧。

他也想说些什么,但又觉得说什么都徒劳。

经历了上午的这一场闹剧,他只觉得心累,甚至想:根本就不会有什么避风港湾,顾星陨就只有顾星陨,顾星陨就只能靠顾星陨。

仅此而已。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早上还可预见的大好阳光彻底缩回厚重的云层里,属于深秋的阴翳再次笼罩了整个安京市,也笼罩了这个卧室。

良久,顾星陨一点一点用力推开裴凛山,避开先前的话题,只说:“老李他们都在下面等着,我们下去看看。”

说完,就率先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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