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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星终于没能狠下心来,引着周祺煜回到自己落脚的营帐。自从程浩风来到北疆,兄弟俩便共用这处巴掌大的地方,除了两张简陋的行军床外,帐内一穷二白,几乎一无所有。好在还有一面遮风挡雨的帐顶护在头上,不至于让他二人幕天席地。

程浩风极有眼力见地打了个哈哈,“那个……伤兵营还有事,太子殿下您和我哥慢慢聊,我先走一步哈。”说完,他便跟急着投胎一样,脚下抹油退了出去。

营帐内忽然少了一人,气氛顿时尴尬起来。

“坐吧,”南星漠然指了指自己的行军床道:“条件有限,军中一切从简,殿下多担待。”

周祺煜抬眼看向四周,脸上几不可察闪过一丝心疼,从善如流地坐了下来。

“把手给我。”南星扯了个板凳坐在旁边,公事公办地搭上了他的腕脉,双眼微阖,一言不发地号起脉来。

也不知是对方的脉搏跳得乱七八糟,还是自己的心神混乱得无可救药,南星这次费了好久,好不容易从中号出端倪,眉头倏地皱了起来,“你……你就这么舍得糟践自己吗?”

周祺煜眉目不惊地看着他,所答非所问道:“你这是想兴师问罪?”

“草民不敢!”南星赌气,心里却疼得要死——周祺煜脉象虚弱的很,元气耗得一塌糊涂,都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合着表面的风光全是装的,不用问都能想象的出,他这段时间过了些什么日子。

“好不容易才当上太子的,你……”南星气得胸口疼,忍不住埋怨道:“你就不怕有福不浅,没福消受吗?”

周祺煜默然不语,全然不以为意,仿佛这具身子哪怕残败得千疮百孔,也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南星沉沉地叹了口气——用尽全力佯装不在乎,却被眼中的关切卖了个干净,他无奈地垂下眼道:“过会儿我开副药拿给温良,等回去了记得按时服用;还有吃饭与作息,务必要定时定点,再不能敷衍了事。”

“没你在,我不吃!”周祺煜斩钉截铁道。

南星:“……”

他最怕庆王爷不管不顾地耍性子——伤的是对方的身子,疼的却是自己的心,“您是当朝太子,一国储君,举止言行牵扯着大燕命脉,这样的玩笑话,以后还是不要再说了。”

“在你眼里……这些都是玩笑话么?”周祺煜嗓音低沉,眸光微微闪了闪,像是压抑着某种痛苦的隐忍。

“不是么?”南星反驳,“好歹是大燕皇子,一天到晚还不如人家坨坨……”

这曾是他数落周祺煜的惯常套路,近乎本能脱口而出,提到坨坨,不由口中一滞,又是一阵心疼。

南星有些愧疚地问道:“坨坨……还好么?”

周祺煜的神情缓了缓,点头道:“小东西肯开口了,话越说越多。”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递到南星面前,“他让我带给你的。”

南星不知所措地接过,小心翼翼地摊开,发现纸包内竟是一捧坨坨最爱吃的松子糖,内心像是被什么狠狠地砸了一下,眼泪倏地流了下来。

周祺煜的喉咙哽了哽,“坨坨说他很想你,让我问你……何时回去?”

何时回去?

再家常不过的一句问话,说出来却是诛心的疼!

南星闭了闭眼,感觉自己色厉内荏的绝情快要撑到了头,足足调息了半晌,这才勉强说道:“劳烦太子殿下回去告诉坨坨,我也很想他,等这里打完仗,我就回去……接他走。”

周祺煜的目光突然变得犀利,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爆发了出来:“是谁给你的错觉,坨坨一定会跟你走的?谁允许你一而再,再而三自作主张了!”

南星无言以对,只好沉默。

周祺煜平日里的沉稳褪了个干净,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将人扯到了近前,“我说过不准你走!你为什么不肯听我的,你知不知道,你走了以后,我……”

大概是回忆太痛苦,他顿了顿,终究还是没能把话完整说下去,等了好半晌,才断断续续道:“我真恨不得……恨不得打断你的腿,囚禁在屋子里,让你永远下不了床!”

周祺煜近在咫尺,鼻息间皆是对方身上魂牵梦绕的淡淡药香,南星觉得自己快窒息了,理智绷到了极致,让他本能地想要缴械投降,什么家国天下江山社稷,他真想把这些统统抛在脑后,没出息地沉沦在眼下片刻温存中。

可是,明明都坚持了那么久……

他极力地缓了缓,终于装出一个凉薄的笑来:“太子殿下您又说笑了,我一介草民,文不成武不就的,简直低贱到骨头里,您又何苦自降身份,非抓着我不放?”

见对方这副油盐不进,井水不犯河水的模样,周祺煜就控制不住地想要抓狂,向来无悲无喜,睥睨天下的庆王爷,若非发了病,何曾这样歇斯底里过!攥住南星手腕的力道不由加重几分,狠绝地说道:“是呀,本宫金枝玉叶,什么样的人得不到,简直是瞎了眼,非要拴在你一棵树上!”

气话说出口的瞬间,他就后悔了,刚想再解释些什么,却见营帐一动,齐寒石不管不顾地闯了进来。

“南星!”

情敌相见,空气中瞬间弥漫起噼里啪啦的火药味,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南星连忙将手从周祺煜的禁锢中抽了出来,克制着颤抖的声音,绝情道:“殿下若是能想明白,自然再好不过!”

周祺煜脸上的心疼溢于言表,喉咙哽了哽:“南星我……”

南星没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生硬地打断了他:“今日的药方我会转交温良的,望殿下自重,按时服用,齐参将找我还有事,请您行个方便,走好不送!”

周祺煜:“……”

千里追妻追了个不欢而散,竟还被最不想见的人拦腰打断,周祺煜强压下满腔怒意,盯着南星看了好一会儿,又意味深长地瞪了齐寒石一眼,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愤愤地走出了营房。

南星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一样,瘫软地滑了下去。

第九十二章 八卦

听说太子抵达北疆,齐寒石首先想到的却是南星,他将军中事务简单交代一番,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生怕自己后人一步,心上人就要被抢走一样。

经历了几番纠结,齐寒石早已下定决心,这次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将南星拱手让人。可是此时此刻,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又觉得事情不该如此,简直既矛盾又心疼。

他在南星面前蹲了下来,缓缓说道:“你若是难受就说出来,哭也好,骂也好,统统发泄出来,别憋在心里面受委屈。”

南星无力地笑了笑,逞强道:“我没事,就是刚才采药走累了,歇一下就好。”

“我又不是瞎子!”齐寒石道:“都这样了,你干吗还苦撑着不说实话,你是不是还放不下他?”

南星紧紧地闭上眼,没有否认,像是叹息一般说道:“放不下又有什么办法,我不能拖累他的。”

“你有点心好不好!”齐寒石忍无可忍道:“眼下生逢乱世,大家都是能活一天是一天,你何苦把自己逼成这样,就不能及时行乐,对自己好一点吗?”

他说完,又觉得自己语气重了,叹了口气道:“无论如何,我只希望你能快乐!南星,你知道的,为了你我做什么都愿意。能不能给我个机会,让我以后护着你,再也不让你伤心了,好不好?”

南星眼睫微动,尽量平静地说道:“我说过的,你是我最好的兄弟,我会一直把你当做好兄弟的。”

“可我不想只做你的兄弟!”齐寒石干脆挑明道:“你若是放不下他,一门心思地想要跟着他,我绝不拦你!可你明明都拒绝他了,连你自己都说和他不可能的,就不能再考虑一下我么,为什么不能给我个机会,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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