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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家主人呢?”南星问道。

小侍卫回过身道:“主子一早就出门办事了”,说完,又从桌案上端起一碗药递给南星道:“他临走前特别叮嘱,让先生务必把药喝了。”

南星接过药碗看了一眼,正是昨天自己开给自己的药方——没想到黄公子外表冷冰冰,骨子里还是有点温度的,一时间干脆忘掉了昨晚的折腾,将碗中的药一饮而尽。

今天一早起来,温良就发现了主子的不同——他看上去格外神采奕奕,十分神清气爽,很明显,周祺煜昨天晚上睡得不错,这让他顿时觉得,自己的心踏实了一半。

跟着自家主子这么多年,温良对于周祺煜的各种习惯了如指掌。特别是近半年来,主子的睡眠简直成了心病,药吃过不少,名医也看了许多,结果都打了水漂——反正无论如何也睡不着,法子用尽了,依旧屁用没有。

“可是昨晚……难道是郁大夫的功劳?”温良自顾自地纳闷儿,想到昨天听说他两人要睡一张床,惊讶地当场把嘴巴张成了圆形。

要知道,周祺煜天生自恋,又洁癖得令人发指,别说普通人,连若琳小姐都没怎么近过他的身,更不可能睡在他的床上,可是昨天晚上……主子是抽风了不成?

更不可思议的是,客栈里明明那么多间房,两人偏偏要挤在一起——他和郁先生何时熟络到这种地步的?

温良稀里糊涂地想了一路,直到一行人拐进一条街,停到了一处府邸前,抬头可见,大门口高悬“徽州府署”四个大字。

此时,徽州知府贺同山还躺在被窝里做着春秋大梦,忽听下人来报:“庆王殿下造访”,以为是听到了梦话,直到被管家壮着胆子摇醒,这才发现周祺煜真的来了,赶紧乱七八糟地披上官服,屁滚尿流地往前院跑去。

面对着周祺煜,贺同山的心无疑是虚的——半年前的那场行刺,自己虽不是主使,但的确参与其中。按说他一个小小知府,借来一万个胆儿,也不敢动当朝亲王一根汗毛,可偏偏他还有个做了皇后的表姐,周祺煜又把自己的儿子伤成了半残,两边一拍即合,干脆说干就干。

“王爷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贺同山擦了擦脑门儿上的汗,毕恭毕敬地行了礼,心里却泛起了嘀咕:“不是说庆王要去金陵么,跑来徽州做什么?”

周祺煜神色淡淡地靠在太师椅上,开门见山道:“上次来徽州,本王走得急,有些未尽事宜,想请知府大人帮个忙。”

贺同山直觉不是好事儿,硬着头皮回道:“王爷这样客气真是折煞下官,有事您尽管吩咐。”

周祺煜:“不知为何,本王自从徽州回去,就大病了一场,吃过很多药,可都不见好。”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对方一眼:“后来找人查了查,竟说我吃的药……是假的。”

贺同山心里“咯噔”一声,热汗刚退,冷汗又起,听那年轻的王爷继续说道:“药商一口咬定,他手上的货,都是从徽州进的,我就想请贺大人帮忙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周祺煜的眼神,锐利得像两把锥子,将贺同山死死地钉在了原地。

按照大燕律法,包庇药商叛卖假药,一旦有实锤,论罪当诛。“但是不应该呀!”贺知府在心底打着鼓:常家人虽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制假贩假,可是发往京城的药,从来都是谨慎小心,更不用提庆王,配药煎药全由太医院负责,都是专供宫里的货,不可能有假啊!

他吞吐了半天,试探着问道:“不知王爷吃得是京城哪家的药?又或者是那人记错了?我朝幅员辽阔,也不止徽州出产药材……”

“本王来此,就是想还徽州一个清白。”周祺煜截口打断他的话:“听说贺大人和供货的药商是亲戚,

想借大人的面子,去源头探个究竟,不知您肯不肯赏脸?”

贺同山的脑袋“嗡”的一声——周祺煜敢查常家的药,这是想彻底撕破脸吗?偏偏今天刚好有批货要发运京城,他专挑这个节骨眼儿过来,难道目的在此?

贺知府还未来得及开口,府衙一名杂役急匆匆冲了进来,附在他耳边说道:“大人,送京城那批药,被人扣下了!”

贺同山瞬间抬头,看向周祺煜,勉强维持住了表面平静:“王爷这又是何苦呢?查验这种事您知会一声,交给下官处理不就行了?”

“我也是怕大人为难,”周祺煜用手指敲了敲座椅扶手,稍稍正了正身,说道:“万一查出问题,大人会不会念在手足亲情,不忍动手呢?”

“王爷,下官提醒您一句,咱徽州地界上的药材,都是常家人的生意,受着皇后娘娘的福泽庇护,怎会有假呢?”

贺同山这句话的弦外之音再明显不过——你周祺煜就算查出了问题又能怎样?常家这棵大树背后有皇后娘娘坐镇,你就算想拔,也得拔得动才行。

“哦,”周祺煜波澜不惊地回道:“贺大人还真是提醒到我了,若是有人借着皇后娘娘的名义,行不轨之事,做儿臣的该不该想方设法,为娘娘正名?”

贺同山当机立断,深知当下不是和周祺煜硬碰硬的时候——反正运往京城的药,不可能掺假,他若要查,就让他查去好了,也让他知道一下,什么叫“不见棺材不落泪”。

他将如意算盘打得山响,对周祺煜道:“下官不妨把丑话说在前面,今天之事,我会一五一十上报朝廷,告知皇后娘娘。”

周祺煜早就不耐烦了,倏地从椅子上站起身,不容拒绝地催道:“既然这样,事不宜迟,有劳贺大人前面带路。”

大清早的美梦被周祺煜毁了个稀巴烂,贺同山咬牙切齿地问候了他的祖宗八代——药都被你们扣下了,还要我带个屁的路!心里虽这么想,脚上却不敢怠慢,赶紧提了提裤子快步跟了上去。

第十四章 验药

南星稀里糊涂地在客栈留宿了一夜,第二天被人送回医馆,还没来得及解释来龙去脉,竟被告知师父又被官府的人请去了,说是要查验一批药材。

“奇怪”,南星有些诧异,徽州地界上的官府和药商,从来都是穿一条裤子,制假贩假早已经尽人皆知,唯独当官的装瞎看不见,今儿个怎么忽然想起查药了,难不成是官府终于开眼了么?

交代完亲爹的事儿,程浩风这才想起来追问南星:“昨天到底怎么回事,你和那人很熟吗?”

南星端起桌上的茶杯,冷不丁被问到,稍稍愣了片刻。

程浩风:“昨天黄公子捎信过来,说什么和三哥一见如故,两人促膝长谈,见天色已晚,三哥就不回来了之类”。

南星一口水没憋住,险些喷在程浩风脸上,咳了半天才缓过来:“送信的……真这么说?”

“我骗你干嘛!”程浩风难得正经一回:“当时大哥、二哥也在场,不信你去问他们。”

南星不禁想起黄公子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他能说出这种话来——难不成是送信的侍卫借题发挥,帮自家主子客套了一番?

程浩风正经不过片刻,神色一垮,又神秘兮兮地凑了过来,说道:“这位黄公子又给钱又留宿的,不会真有什么企图吧?”

“又乱说!”南星拿他这个幺弟实在是没脾气,沉沉叹了口气,这才把事情经过大致讲了一遍。

“三哥,你晕得可真是时候,”程浩风道:“留在黄公子房里过了一夜,神清气爽不说,连病都治好了,你是故意的吧……”

“没完了是么!”南星忍无可忍地蹬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又偷跑出来躲懒,药棚怎么样了?”

“有大哥二哥盯着呢,不过来看病的人确实比前些天少了不少。”

话音刚落,只见程府的王管家顶着一脑门热汗,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王伯,这是怎么了?”南星问道。

“老爷……老爷让回来拿药箱,说是知府贺大人……急火攻心,昏过去了。”

为了几车送往京城的药,常家人已经乱成了一团,此时此刻,周祺煜正好整以暇地坐在一旁看热闹,贺同山则一脸铁青,瘫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就在刚才,不知周祺煜用了什么手段,竟把半个歙州的百姓都找了过来,将本就不宽的街道围了个水泄不通,乌央乌央地围观常家人验药。

常家是当朝皇后的娘家,原本没把这事放在眼里,只派了两个管事的有恃无恐戳在一旁——因为他们心里清楚,被周祺煜扣下的这批药,都是精挑细选的上等山参,专供皇帝修仙用的,不可能有假。

贺同山偷偷觑了一眼身边的周祺煜,心想这位年轻的王爷,虽然脸长得人模狗样,可惜却没太长眼,费了这么大周折,扣下的偏偏是宫里的药,简直就是找死!他怀着一颗看热闹的心,假模假式地抱了抱拳,问道:“王爷,那您看……咱就开始?”

周祺煜懒得跟他废话,抬手做了个手势,温良会意,指挥着一众侍卫上前,将打包封存的药箱重新解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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