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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间气氛奇异。萧夫人觉得经此一遭,或许真成了两个孩子之间的转机。都说患难见真情,儿子怕是直到现在才明白过来哪个姑娘待他最真心。

只是南秀略坐了一会儿就想告辞了。

顾嬷嬷笑着拦下她:“南姑娘可在府上多玩一会儿,夫人方才命奴婢去吩咐了厨房,晚上请您留下一同用晚膳,叫厨房做您最爱吃的黄鱼。”

南秀正犹豫该如何推辞时,萧安忽道:“你不是最爱吃厨房做的菜么?”

她还以为萧安又是在阴阳怪气。她小时候常厚着脸皮留在侯府蹭饭,什么借口都用过,只是现在都长这么大了,哪里还好意思如此,因此还是坚持道了别。

萧安无奈自己似乎是说错了话,竟将她吓跑了。抬眼撞见母亲满是笑意的视线,也没有任何闪躲,神态如常。

萧夫人随口笑道:“难不成你是撞鬼了么,真是性子大改。”

伤筋动骨一百日。几个月后, 南秀终于彻底养好了手臂。

青仪山新修建了一处马场,嘉文公主听说后闹着要过去玩耍, 太后为让孙女高兴,特地挑了一日邀请各大世家游山,南秀的邀帖还是嘉文公主亲手写的。

从前嘉文公主不喜欢南秀,若碰上了时常要捉弄欺负她。没想到前两年二人比过一次马,南秀胜了她,反倒令她改观了。不过南秀待这位被娇宠长大的公主也一直不冷不热,更别说谄媚讨好, 几乎能躲则躲。

今年杜家大人办好了圣上交代的几件差事, 官职一路水涨船高,杜家也终于出现在了受邀之列。大公子杜倾山开始没日没夜地苦练骑术, 只希望游山当日能在南秀面前露一回脸。

他从小就喜欢南秀,但碍于南秀对镇北侯世子的情意表现得实在太过明显,目光从未落在自己身上, 所以不想凑上前徒惹她厌烦。游山当日也一直埋头混在人堆里打马球, 半场方过便出了老大的风头, 引得人群中一阵喝彩。

远远看到杜公子矫健的身影,云敬忍不住在心里比较起来,要论这马上英姿,无人比得过他们家世子,那可都是一枪一箭在战场上搏命拼杀出来的真本事, 哪里是这长安城中锦绣堆里养大的公子们三两下花拳绣腿比得了的。

可惜殿下的腿伤刚养好一些, 今日临行前夫人耳提面命要他看顾好殿下, 万万不能下场骑马。好在殿下也表现得兴致缺缺, 连从小养大的马都由他牵着,也不去围观众人打马球。

云敬顺着殿下的视线远远望去, 能看到一身水蓝绣裙的南秀姑娘。

她正和嘉文公主凑在一处说话,很快又被拉去看马球了。

这几月,南秀姑娘常常来府上探望。有时送些点心,有时送些话本藏书,有时送些解闷逗趣的小玩意。不过多数时候只在府上略坐一坐就走了。

殿下也从不出言挽留,南秀姑娘来了只陪在一旁坐着,听她和夫人说话。

不过云敬还是渐渐摸出了门道,南秀姑娘一出现,殿下的心情就会变得格外好。若是留得久一些,心情就会更好。

从前水火不容的两人,现如今融洽非常,关系一日比一日好了。

云敬自己都没有发现,不知不觉中他早已经把穆姑娘抛在了脑后,不怎么会想起过去殿下待穆姑娘的情谊了。辰王殿下养外宅一事在长安城里闹得沸沸扬扬,他不敢断言真假,如今殿下与南秀姑娘难得和谐,更不敢贸然与殿下提及,大着胆子将此事吞进肚子里,只当没听说过。

南秀带着春叶绕过喧闹的人群,沿着小路去往帐篷处换衣。嘉文公主吵着要同她比马,正好她也有些技痒,养伤几月躺得骨头都快散了。

顺着一丛枯枝绕过路弯,南秀发觉此处居然不见护卫的身影,远远向四周望倒是有几队人在巡逻。正觉得奇怪,脚步也随之慢下来,等枯枝遮掩的另一端落入视野内,刚一抬眼就看清了背对她们站着的辰王,像是在和什么人拉扯着,而且拉扯的还是一位姑娘。

那姑娘抬起微红的眼,容貌秀美,神色怨中带恨,正是令月。

春叶也立马认出了穆姑娘,心里觉得别扭,不由得抬眼去瞧姑娘的神色。

姑娘与穆姑娘关系好,结果为了她的事,反倒被世子误会了,经历了一番同生共死关系才终于缓和。姑娘受了那么重的伤,穆姑娘从未来府中关心过,却在前段时间遇上她去探望世子。

春叶心里乱糟糟的,想到近来关于辰王的风言风语,害怕穆姑娘又发觉世子的好了,后悔选了辰王。那她们家姑娘怎么办?

她觉得姑娘真是白白帮了穆姑娘一回,更别说何太妃原本看中的也是姑娘,姑娘故意当着太妃的面出了丑,让穆姑娘为自己解围,才间接促成了这门亲事。

春叶心里憋不住事,前几天还忍不住和南秀抱怨过。

南秀不是傻子,令月忽然待她冷淡下来,她自然察觉得到。但从前的事实在怪不到令月头上,因此对春叶说:“令月有私心,难道我就没有吗?倒不如说是一拍即合,若她有错,那我也有。”

春叶这才不再怨气冲冲。

此刻她竖起耳朵,忍不住仔细听那边两人的对话。

“那我便杀了萧安。”辰王这一句话清楚地落入南秀和春叶耳朵里,话的内容直吓得春叶肩头微缩,眼睛也不自觉瞪大,暗示自己肯定是听错了,慌张压低声音道:“姑娘,要不咱们换一条路?”

这时争执的二人也发现了她们。

辰王一怔,而后松开握住穆令月手臂的手,抬步朝南秀走来。

南秀和李潼也算自幼相识,不过关系平平,鲜少说话。他冷着脸走过来,南秀还以为他装作无事发生与自己擦肩而过,然后径直离开,谁知他却在经过她时停下了。

他微微偏头,低声道:“今日听到的事,还请南姑娘烂在肚子里。若哪一天传进了别人耳朵里,恐怕姑娘你——”

他声音冷得像冰一样,透着明晃晃的威胁之意。

春叶连忙挡在两人之间,牢牢护着自家姑娘。南秀却转身拉开她,板着脸道:“辰王殿下既然不想被人传闲话,为何在人人可经过之处高声喧哗,倒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

辰王这才正视南秀。

“你方才那么大声,听见的或许不止我一人,若别人传出去了,我还要替人背锅不成?”

辰王被穆令月气昏了头,盛怒下喝退了巡逻的护卫,赶走了自己与穆家的侍从,本也不怕将事情闹大。穆令月和他的婚约还没有作废,如今两人仍是未婚夫妻,就算太后知道了也不过是责备两句。

所以被南秀撞破先前的场面也不至于恼羞成怒,只是听闻她娇蛮,怕她四处吵嚷给令月带来麻烦,顺口威胁而已。

此刻被反驳了,态度反倒正经了两分:“从前竟不知南姑娘如此牙 尖嘴利。”

南秀回:“我从前也不知辰王殿下如此蛮不讲理。”

穆令月走过来将南秀挡在自己身后,对辰王道:“我势必会与你退婚,从此只希望桥归桥路归路,不要再来纠缠我了。”

李潼看了她身后一眼。

穆令月转过身,却见南秀已经一言不发地带着侍女离开了。她望着南秀的背影,面上慢慢浮起愧色。

李潼忽然盯着她笑起来:“你与南姑娘情同姊妹,若她知晓你对萧安的心意,而她又一心要嫁萧安,到时会如何对你?”

“这与你无关。”穆令月被戳到痛处,脸色微变。

李潼苦笑道:“方才我说的都是气话,萧安乃护国的将帅,我若敢杀他,圣上必会要我偿命。但若有朝一日,我与萧安只能活一人,你选谁?”

穆令月冷漠道:“我自然选他。”

李潼冷静下来和她解释:“心颜曾救过我性命。之前我收到假消息,去往河州寻她未果,不知怎么走漏了风声,并非有意令你和穆家难堪。没想到后来又在长安遇到了她,我总不能看着她受苦。”

穆令月讥讽道:“所以便将她收为了外室?”

李潼举手发誓:“我只是买下宅子安置她,好让她有个容身之所,仅此而已。”

穆令月暗暗想,这一次她不在两人间做阻碍,反倒令李潼对自己愧疚起来。看着李潼这一张曾令自己痴迷不已的脸,她只觉得可笑。

她心底隐隐有报复的快感,一字字说:“我倾慕萧安,想嫁他为妻,还请殿下成全。”

离开的路上春叶大气都不敢喘。

姑娘那几句话可真是厉害,辰王竟真的没有为难她们。她想想还觉得后怕,辰王威胁人的样子实在太吓人了。

南秀在帐篷内换好了衣裳,又与春叶往马场的方向折返,瞥见她脸色还是有些发白,人也恍惚,居然这么久都没缓过来,噗嗤一声笑,转身摸摸她眉心,安抚道:“你怕什么?我父亲是当朝丞相,母亲是远征侯嫡长女,更有太后的宠爱,辰王还真敢对我动手不成?”

春叶腼腆地低头笑笑,刚要应答,发现姑娘身后站着两道身影,惊讶道:“世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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