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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贵妃没料到会被南秀横插一脚,一时间还真不知如何是好,但又实在不敢得罪她,不由得看向了圣上。圣上见开口的人是南秀,倒是露出和蔼的神色,对她打趣道:“真是难得你喜欢。”

圣上都如此发话了,胡贵妃也只好勉强笑道:“既然阿蒙喜欢,自然要送给阿蒙!”

“谢谢贵妃娘娘。”南秀也不客气,脆声向她道谢。

身边的侍女立即上前将狮子狗从胡贵妃的宫人怀里抱过来,缓缓退到南秀身后。南秀伸手摸摸小狗毛茸茸的脑袋,强将狗要来了也没有表现出特别喜欢的样子,反而并不避着人,自言自语道:“和外祖母宫里的大福作伴正好。”

大福是太后养了多年的狗。原来不是她自己想养,要来后扭头就准备送出去。

四周不明所以的,一部分人还要同情三皇子的生辰礼被一个傻子夺走了,而且还不知珍惜。南秀如此不懂礼数,圣上却又不会怪罪她,万事由得她随心所欲,真是让很多人又嫉又羡。

而胡贵妃备的礼被人半路截胡,又不得不另外送些贵重东西,可一时间哪里拿得出合适的,只能捡现成的送。补的礼还不能太过寒碜,她是丢不起这个人的,平日里圣上赏赐的送不得,她的私藏全是价值连城的好物,所以一边皮笑肉不笑地吩咐宫人去准备一边肉疼得很。

这一次刘珏唇边带笑,认真谢过了,堵得胡贵妃脸色时青时白,很不好看。

南秀是知道刘珏怕狗的。她心思简单,却也耳濡目染懂得宫里一些法则,隐约知道长辈送的礼,是不能拒的。

既然刘珏不能拒,那就由她抢过来好了。

这边宴席过后,贵夫人们皆入殿内饮茶说话,一群十五六岁的贵女们则留在外面聚在一起玩耍。因为御花园景致最好,今日因宴特赦也无宫人拦路,三三两两凑在一处,很多人都选择在离静池十步开外的廊上观灯。

细渠也在近处,不少贵女提着裙子亲手往水中放河灯许愿,叽叽喳喳的声音缠作一片,整个园子里异常热闹。

宫人早得太后吩咐将静池围了,不许哪个莽撞的惊扰了南秀最喜欢的锦鲤。水旁亭子里南秀一个人在吃甜汤,贵女们只敢悄悄往她那边看,议论声也压得极低,更多是在打眉眼官司。

谁知这边南秀一碗甜汤见底,那边贵女间忽然因故吵闹起来了。其中声音最大的那一个是黄丞相的小女儿黄蕊,性格跋扈,以她为中心很快围聚了不少人。

亭中看顾着南秀的穆嬷嬷本想叫宫人去那边调停,后宫里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只是还没等张口,却瞥见南秀正满脸好奇地循声望过去。穆嬷嬷谨记太后嘱咐,万事南秀开心为上,顿时露出笑意来,柔声问:“您可要去听听她们这是因为什么吵起来了?”

南秀站起身说:“去瞧瞧。”她好像看到灵心姐姐了。

走近了些终于听清是在吵什么。原来是黄蕊说自己的玉佩丢了,方才就落在这边廊凳上,离开的间隙也只有高灵心一人来过此处,话里话外暗指玉佩是被她藏起来了。

她说的廊凳在回廊的拐角处,廊顶挂的是两个不起眼的薄纱灯,四周昏暗,根本没几个人有兴趣过来这边细看,自然也就无人为高灵心作证。

以至于高灵心百口莫辩。她不过是想寻个清净罢了,坐下时哪里见过什么玉佩?她和黄蕊又向来不对付,知道黄蕊怕是故意在找自己麻烦。围过来的其余人也或是看热闹,或是不敢招惹黄蕊,吵嚷半天竟无一人肯为她说句话。

她身边的侍女也只能干着急,这里哪有下人说话的地方。且侍女胆子小,过去自家姑娘与黄蕊冲突时她脸上就挨过一巴掌,青肿了好几日,如今看到横眉竖目的黄蕊就发憷。

黄蕊难得揪住高灵心的小辫子,挑起细眉道:“你说没见过……那你手里的是什么?”

高灵心袖子宽大,手藏在袖里,什么都看不见。

可听到黄蕊这句质问,高灵心的面上却闪过一丝心虚,没什么底气道:“我手里……哪里有什么东西?”

黄蕊暗暗得意:方才高灵心背对自己坐着,虽然侍女注意到她紧忙提醒了,还是叫她看得清清楚楚——高灵心正看着谢江昼的玉佩出神!

她曾见谢江昼佩戴过那玉佩,绝不会认错,所以才想以丢玉为借口叫高灵心当着这一众人的面出丑。现在又是在宫里,消息定会传遍宫闱。

谁不知道谢江昼是注定要娶南秀那个傻子的。太后疼爱南秀,一旦听到了风声,必会厌恶高灵心,认为是她勾引谢江昼。一旦被太后厌弃,还有什么前程可言?

南秀听懂了,黄蕊认为高灵心偷了她的玉佩,正在逼迫她交出来。

梦中因自己欺负了灵心姐姐而被表哥厌恶的事给她留下的印象实在太过深刻了。她仔仔细细回想了一下今日这个场景有没有出现在梦里,想了又想,好像是有的。

她心口一紧。

但她再想想,自己在梦里好像没有站在黄蕊这一边,反而说了一些相信灵心姐姐的话。

所以她又放下心来。

不过梦里灵心姐姐被黄蕊强行夺过了手里的玉佩,倒不是黄蕊口口声声遗失的那枚,而是表哥的。此时此刻黄蕊也正如南秀梦到的那般步步紧逼,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分毫不差,要高灵心自证清白,就必须展开手心让大家好好瞧一瞧。

就在高灵心孤立无援之际,南秀走上了回廊。她忽然出现,身边又紧跟着太后宫里的穆嬷嬷,众人不自觉为她让出一条路来。

高灵心的脸微微涨红着,眸中水光盈盈,看起来十分可怜。她攥紧了袖中的手,玉佩光滑的边缘嵌在掌心内,因过于用力,甚至让她感觉到了疼痛。

但她不敢拿出来。

不论其他人能否一眼认出这是谢江昼的玉佩,光是玉上的一个“谢”字,就足以令人浮想联翩了。尤其此刻南秀也过来了,高灵心恐惧中更多了几分羞耻,仿佛真应了黄蕊的“窃贼”一说。只是她偷的不是物,而是别人的姻缘。

南秀是太后疼爱的外孙女,而她不过是爹不疼继母不爱的落魄嫡女,如此不自量力,实在可笑。

高灵心纤弱的身子微微颤抖着,不敢去看周围各异的表情,只是她的表现倒更像心虚了。黄蕊一直留意着她,见此愈发得意,揭穿她的心思也更加迫切,正欲让南秀与穆嬷嬷一同做个见证。

而南秀几步靠近高灵心,与她面对面站着,只瞧着她也不说话。黄蕊话都还未出口,就见南秀出其不意地将高灵心的手自袖子中强行拉出,吓得高灵心控制不住地惊叫了一声,骤然抬起的脸上惊惧与羞愧交杂,一颗泪珠也从眼眶垂落。

黄蕊也没想到南秀会突然出手,先是惊讶了一瞬,反应过来后连忙垂眼去看,正准备如自己设想中的那样讥讽高灵心不要脸,却在下一刻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因为高灵心向上摊开的那只手,手心内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玉佩。

“不可能!我明明看见……我明明看见了!”黄蕊高声嚷起来,不相信玉佩会在众目睽睽下不翼而飞。

南秀察觉到高灵心的手在颤抖,于是贴心地放开了她,转头对黄蕊道:“你若丢了玉佩,我叫宫人帮你找好不好?可别冤枉了别人。”

黄蕊丢了面子气得眼眶都红了,仍不死心,向前踏了一步还欲分辩什么,穆嬷嬷却适时地站了出来,恭敬地请各家小姐先行离开。因唯恐黄蕊气恼上头,一时冲动得罪南秀,好友也忙凑上前将她强拉走了。

等这边人都走了,廊上一时寂寂无声。高灵心咬咬嘴唇,注视了南秀片刻,哑声道:“谢谢你,阿蒙。”

要不是梦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南秀其实一直记得高灵心对自己的好,小时候没几个同龄的人愿意和她一起玩,都觉得她又傻又金贵,唯独高灵心曾和她玩过几回。

南秀反省了一下:梦里对她那么坏,确实不应当。

她低 头在自己的袖子里摸了一下,等手再次拿出来在高灵心面前展开时,手心里正躺着那枚谢江昼的玉佩。

“喏。”南秀得意地笑,“不要怕,它没有凭空消失。”

她想起了什么,又从腰间取下锦袋,道:“请你吃糖。”说完便将玉佩和装了糖的锦袋叠放在一起,朝高灵心递了过去。

每次见面南秀都会请她吃糖。高灵心心里很清楚缘由,因为两人幼时第一次接触时,自己就送了饴糖向她示好。

高灵心只觉心中如有明火炙烤,难安且难堪。她眼神闪烁,忍泪说了谎:“这玉佩原是我、是我捡到的。我明知是谢公子的东西,却鬼迷心窍昧下了,现在想来实在不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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