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6(1 / 2)

月影如勾,高挂在宛如黑绒布的天空中,星子如碎钻点缀其上,闪闪发光:

杜君年辗转反侧,头一次出国就遭遇到令她头大的问题,她根本不能享受异国情调:

凉风轻送,挂在屏风上的丝毯流苏微微晃动,地失神的盯着瞧,月光温柔的流泄,映照出幽暗淡雅的光影。

她竟然失眠。

这种症状对她来说是从不存在的,她乐观、自由、知足知命,生活忙得没时间休息,每天——沾上床就呼呼大睡,不知今夕是何夕。

怎么跨越大半个地球,特地来到这里得这种时髦的文明病?而说来说去始作俑者就是地那个负心老爸和那两个左右手——拉德萨和雷齐兹。再说,当她自在的生活二十几年后,绝对不想被束缚在于宫里。

金银财宝、钻石I马瑙、住处金壁辉煌她都不希罕,舒服的大床也只会让她不安。

“妈妈,妈妈,你告诉我该怎么做好不好?”她呻吟出声:

她对这里的印象顶多是充满神秘色彩的大方夜谭,有阿里巴巴、飞天宽毯、神灯,以及无数的门耳传说。

谁知她是这国家的公主,还是赫赫有名的“金色使者”。别人可能觉得希罕,她却觉得是飞来横祸。

她振作的起身,披件薄衫往园里头逛。

黑夜沁凉如水,只有浓郁的花香包围着她,树枝摇曳,微风拂面而来,她着迷的享受这额外的美景,漫步于曲径上。

※※※

“谁?”

细微的脚步声仍旧逃不过拉德萨敏锐的听力,他回头低喝,发觉来者是杜君年。

她眨动无辜的眼睛,被吓住似的驻足原地。

“原来是你。”他心头一凛,背对着她,维持原来的动作。

杜君年也想不到自己会在这里碰到他,再想到之前他们的谈话都充满火药味,一时之间反倒尴尬得不知如何开门。

演了一天的泼妇筋疲力尽,没力量再斗。难得这么好的心情,现在完全变调。她轻轻的转过身想偷溜,不想让这种窘困的场面再次破坏好心情:

“你真的对这里没有任何记忆?”

什么?他在问她吗?

拉德萨低沉磁性的嗓音在幽暗的空间里听起来格外悦耳,而且没有任何斗气挑衅的意味。

只要不冒犯她,基本上她是很和善、好相处的人:对方心平气和的问她,她也不好失礼。君年想也不想,坦白的回道:“我根本不记得任何事。”

“你十岁之前,一直住在这个行宫里。”和他一起,那时他十四岁,是她的贴身随扈。

她耸耸肩膀接口道:“而在我十一岁那年,某天发了场高烧,醒过来什么都忘记了,妈妈从没有提起过有关这里的一切,连蛛丝马迹都没让我察觉:是我自己发现她经常暗自流眼泪,好奇偷看她的日记,一点一滴拼凑而成:”但她的确不晓得自己的父亲身份如此显赫。

“是吗?”他沉闷的低叹。

这下换她有疑问了,她诧异的问:“喂!我以前真的住这里?”

“也难怪你不相信,以国王的身份,怎么可能让你们住在这么传统、僻静的行宫?而原因不过是陛下不想你们遭受骚扰,特地为你们建造的。现在由我驻守在这里。”

假如他所言属实,那……“所以你跟雷齐兹也熟悉我妈,包括我?”

拉德萨蓦地回过头,用一种很难理解的表情盯着她,眼神透露出些许惋惜和哀伤,仿佛她的不了解是多么不可饶恕的过错。

面对他的责难,君年僵硬的退后一步,期期艾艾的解释,”我只是问问,基本上我根本忘掉所有的事。

妈妈说我发的那场高烧差点把脑子烧坏了,所以以前我有没有欺负你,或者多跋扈恶劣,那也是我小时候的事。”干什么用这么哀怨的神情看着她?

四下无人,他该不会想乘机报仇吧?老实讲,她那一套防身咏春拳可是荒废许久,迫不得已,她可能会不惜扯开喉咙大声呼救。

“嗯,我们的确熟识。”

原来是故人,纵使是十岁孩童之谊,也弥足珍贵。

她撇撇嘴,酸溜溜的抱怨,“那你好意思为难我?”

提到要事,他不免正色,“什么样的条件,你才肯安分的留下来继承王族血脉?”

哼!又来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难得她想休兵。

“我不想现在讨论这种事,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绝对不会留下来,有机会我会逃跑,或者抵死不从。”

她恶意的恫喝他。

“意料中事。”

“既然如此,你们又何必强求?贵国优秀人才众多,非得要我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女子?更何况还是贵国国王当初抛弃不要的。”说到底,她还是记恨。

拉德萨牢牢的锁住她的身影,梦想人儿唾手可得,他多想一个箭步上前搂住她、安慰她——

但是不能,理智至上,尊崇地位贵贱之分的他仅是再三的强调,“陛下绝对没有不要你们。”

“事实摆在眼前,不讳言的告诉你,我痛恨他带给我和母亲所有的期待和痛苦,我必须帮我妈妈挽回一点尊严,不是高高在上的人就可以随心所欲、为所欲为。我们有感觉、有思想,那种被丢弃的感觉你能体会吗?”她气极败坏的控诉,来回的走踏石板,双手奋力的晃动。

“我了解。”

“不,你不了解,你只知道怎么样尽忠效国、怎么样让我答应留下来、怎么样解决我这烫手山芋!”她用力嘶吼,把怨气一古脑的掷到他身上。

他嘴角逸出一抹苦笑,“我说我了解你被父亲抛弃的苦;”

“喔,是吗?”她鼻孑L喷气,像只吃了炸药的恐龙,见人就咬:她双手擦腰杵在他面前,恨不得自己是个男人,可以用自己的胸膛去顶撞他。“说来听听,为什么你了解我内心的不甘?”

“你忘了吗?因为我是孤儿,你才能在拍卖会上买下我,所以我能明白你的感受。”

本居上风,气焰嚣张、不可—世的杜君年,错愕的望着他刚毅的下巴,四日交接,一时片刻竟吐不出任何的词汇。

“但幸运的是,陛下仍旧深爱你们母女。”

她讪讪的努努嘴,“对不起。”

“对陛下?”

“对你啦。”谁会对那个负心汉说抱歉?“不好意思,勾起你的……你的往事。我……我是过于怨天尤人,那……那也是我太气伯;们不分青红皂白的掳我来,所以说话有些不知轻重,真是……其是对不起。”她在胡说些什么啊?真是愈描愈黑,“嗯……孤儿呢,能够挣到这种地位也很了不起,所以千万别妄自菲薄,好好加油,更上一层楼。哈哈……”她搔搔头干笑。

天啊!希望刚刚没有伤到他的自尊心,真是的,怎么会在人家面前大放厥词,互比悲惨?丢死人了:比起被拍卖的他,至少她还满正常的。

瞧她惭愧尴尬得冒冷汗,不知所以然,拉德萨会心一笑。一个人的本质不管经过多少年、环境如何变迁,仍旧不可能改变。对朋友、陌生人甚至敌对的人,她永远是坦白更诚。他是否该利用她此刻的弱点要胁她?

看她困窘的拚命在找说辞安慰他,那伤脑筋的模样就跟孩童时候的她一样。想尽办法讨好一个忘掉如何笑、受尽虐待的男孩。

还记得当时的她穿着尊贵非凡的服饰,受到众人的簇拥宠爱,还是王储的哈立德成天捧着她苹果般红通通的脸孔亲吻。而她只惦记着身旁的小护卫,黏得他死紧,把他当人看:

甚至有一次当着大家的面,嘟着小嘴天真的宣布要嫁给他,把陛下和王妃吓了一跳,也让陛下对他另眼相看,以至于后来有心栽培他。

那影像仿佛还是昨日事情,每每回想,总能撼动他许久。

“方才尖锐的话题让你很难过吗?”她小心翼翼的偷盱他凝重的表情。

“怎么会?”

“因为你都不说话,若有所思,是不是在想痛苦的回忆?唉!都是我不好。”

拉德萨淡淡的笑,拍拍胸脯,“身为陛下的左右手,怎么可能轻易的被言辞伤害?这儿可坚强得很,刀枪不入。”只有她,他敞开胸怀让她五条件驻留。

“真那么厉害?”听闻他诙谐的话语,她也不禁轻松起来。

“你想试试吗?”严肃的眼眸意外的噙着笑意。

她佯装漫不经心,吊儿郎当的走过他面前,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用手刀偷袭他,击向他的胸口,架式十足。

想不到拉德萨动作更加敏捷俐落,只手扣住她的手腕,反手一转,把她锁在胸前,让她柔软的身躯抵靠在他宽阔的怀中:

“考验得如何?”他刻意贴近她的耳朵,呢喃低语:

杜君年料想不到他会来这一招,血液“刷”的一声飞窜,炽热迅速蔓延全身,心跳加快。她吞咽唾沫,干涩的说:“好……很好。”

“我自小是你的贴身护卫,所以长年习武。”他更近一步轻薄她,气息温热的吐在她的脸庞上,令她肌肤上的毛细孔全竖立起来。

感受到空气的震荡,脸颊一片腓红,她听到自己说道:“好,很好,恭喜你功夫了得,举国欢腾、与有荣焉。那……可以放开我了吧?”

“你怕我?”他扶住她的肩膀,像跳舞般优雅的将她旋转一圈,落入他怀里,把她锁定在自己的大腿间,与她面对面。

交过两、三个男朋友.但是他们给她的感觉远远落后于眼前似敌似友的拉德萨:他像一座沉默而庞大的山,稳稳的挡在她面前,让她有软弱的错觉。

“我并不怕你。”君年挺起胸膛,强迫自己注视他深邃的眼。

“真的?”他往前,把脸靠向她眼前,鼻头几乎对碰。

巨大的电流瞬息在她体内冒出火花,她牙齿发颤,却硬要赢一回,哑着声音开口,“有什么好怕?我们是平等的,你比我高,但我比你瘦,你比我壮,但我比你健康,你武功好,但我比较聪明,大家都一样是人生父母养。”只是他的眼神会让她的心脏不规则地乱跳,这对健康没多大的助益。

“我不是父母养。”

糟糕!她又把话题扯到人家的旧伤口,杜君年笑笑的掩饰,指着天空说:“这里天气不错、” “你不用在意,我并没有脆弱到提起出身就难过,一个人的命自有真神安排,这是上天对我的磨练:”况且这样才能遇到美好的她。“倘若我真是出生在寻常人家,可能不会有不平凡的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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