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6(1 / 2)

当天晚上,项平按不住心理的焦躁,终是在众人入睡的黑夜中,来到城东郊区。

他不知道邱家祖坟在哪儿,但见着山坡上,除了磷光鬼火外,有个点着烛光的风水坛,就打算往那里看看。

城东郊外多是城中人家的祖坟、坟墓的,以前项平小时候,偶尔带着大伙来这边试胆。鬼火见多了,也就见怪不怪,而身边就有位白狐化身的婶婶,自然对鬼怪的现象不那么恐惧。

项平走近那个风水坛,上头果然写着“邱”字。烛光自一旁扩建中的洞穴中透出,项平在外头轻声喊:“臭和尚,你在里头吗?”而后就打算走进去,却被子里头出来的法善给吓一跳。

“在就出个声好不好,干什么这样摸出来吓人。”

法善没多理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改变,平静地说:“你怎么在这时到这儿来?”

这一问倒让项平不知该如何回答,反而暗骂法善的驽钝,他的行动都说得这么清楚,不是来找他,难道是来找孤坟野鬼听书?

项平不服气地反问:“那你怎么都不回去?”

法善还是面不改色地说:“邱家这坟开工时没请好地神,还有个蝉精在这修行,一挖土触怒了它,伤了不少工人。邱家怕风水龙脉会偏,所以要我来镇地。得要七日后才能离开此地。”

“喔。”听法善说得这般平常,项平自觉这三更夜半到这来找他是件蠢事,转身就要离开洞穴。却又让法善拦腰拉回,护在身下。

还来不及问,一阵天摇地动将洞口上的石头、泥土都镇下堵在洞口,两人都站不稳而倒下。

待这一切平静下来,项平抬起头来看不见五指,明白自己被困在洞中。身上压的重量,有着温热的气息,让项平知道覆在身上的不会是石块、土壤。而项平本想开口要法善离开,心神却有些荡漾地,止住了本要说出口的话。

反而是法善先开口问:“没事吧?”

“嗯……”

听项平回的有气无力,法善赶紧自项平身上离开,扶着项平坐起,一边替他拍下身上的土,一边检视他的周身。

项平眼前还是一片黑,但感觉到法善的手,是没在摸索地就精准地拍在他肩上、背上,不免惊讶:“你看得到……还是、是我看不到?”

“我的确看得到,但你没问题,我这夜眼是练出来的。”

“喔……哪,现在怎么办……”

摸着洞口冰冷的土石,项平不住地想:总不会他是要闷死在这吧?人说闷死很痛苦的。不过,在他闷死前,法善会先下手的。

法善将项平一身尘土整理好后,领着他的手往前走。

“在里头等着吧,那有邱家人铺好供我休息的绣塌,比坐在地上好。明天天亮,邱家会有人来送茶水,发现这洞被封住,就会来帮忙了。”

“那倒不一定,搞不好邱家的人认为这是让你立地成佛的好时机,就干脆把你闷死在这,以光邱家啊……”

话没说完,项平就给不平的地形拌了一下,法善没有误差地接住了他。而后把项平打横抱起,放在一张软垫上。

一番动作后,项平不知该对法善骂什么、还是说什么。坐在软垫上过了一会儿,四周都是沉默,又见不到周遭,项平强忍不安地问:“臭和尚,你在哪?”

“怎么,你不睡吗?”

“我什么时候说我要睡了。”依声辨位,法善应在他右前方,项平对着那方向说:“你是坐在什么地方?”

这阴湿的洞中,项平可不希望法善为了他而委屈自己,更不想欠法善这种人情。

“这除了那张绣塌,还有打坐的蒲团。”

“嘿,邱家倒是把这布置得比一般人家还舒适呢。”

项平虽看不见,但这话也不是乱说。光摸着这绣塌的质料,就不是一般人用得起的。

项平这些一举一动,法善都看着眼里。找不到人而不安的神情;知道法善大约在什么方位,却又对不上人说话的表情;法善陪着他说话而放松一点的神情。怜爱的心情油然而生,但法善不知该怎么做,还是劝着项平早点睡。

“你还是睡吧,看不到时间流转的漫漫黑暗,醒着不好过,睡一下就过了。”

项平依言躺下,闭着眼张着眼都是一片黑的感觉并不好受,项平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脑中还不断冒出他未曾有过的悲观年头。

要是我就这么死了,我会到哪去,又会转世成为什么,但无论如何,是再也听不到微翠亭的说书、不知道项二叔接着的故事,也感受不到白柔宠溺的照顾……还有爹娘……项群……见不到项芹……项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睡着,但被这念头惊醒,眼中竟淌着泪。他伸手将泪抹干,听见法善的声音:“怎么,做恶梦?”

法善说着,一手按上项平额头。

“你这是做什么?”

即使项平逞强不愿承认,但此刻带着哽咽的声音,已说明他心中的不安有多强烈。

“把会做好梦的气送进你脑中。”

法善一贯平静地说这样的话,惹得项平轻笑起来。

“呵呵,你当我三岁小孩啊,这种哄我。”

比起法善三百三十多岁,项平的确是个孩子,法善一本正经地说:“这可是很有效。”

项平只是轻笑,不再回话,额前暖呼呼地,真像是在送内力进脑中。他眼前只是一片黑,却不知愣愣地在看什么。

法善见他这模样,跃出几幕心底的回忆,是关于萍的。偶尔法善对她好,她也是这样愣愣地笑着,满是欣慰。

项平与萍的五官颇为相似,但眉宇间的气质完全不同,若没这般细看,还真看不出他与萍有几分相像。

发觉自己心绪动摇,法善准备收手坐回蒲团,离开的手却被项平给握住。

真握到法善的手,项平反而不知所措,他只是不希望那份令他安心的温暖离去,却没料到自己真的会这样做。

正当项平不舍,却又倔强地松开手后,法善回握住他的手。

“你睡吧。”

项平难得听话,静静地闭上眼,真觉今晚可以做个好梦,但又不想这时间结冻得这么快,便随口问道:“你说这有蝉精,现在它呢?”

“还在这,刚刚那阵地动,就是它在生气。你听过十七年蝉吗?”

项平没出声只是摇头,随即想到这片黑暗,补着说:“没听过。”

法善见他这般,想再告知项平,他能在黑暗中识物,旋即顾虑到项平一定不甘心好心成多余,所以不多说,只道:“蝉的幼虫在地下蛰伏十七年,爬出土后,在阳光下化出一层硬壳,等着破壳而出,在天地间飞翔三十天后死去。这里的蝉精,千挑万选,到这灵脉汇集的地方沉眠,自然不愿让开。但邱家请人强破土,扰它修行,它也不甘示弱。横竖是不会再留在这地方,它打算变化地形,让灵脉溃散。所以邱家要我在这镇地。”

“说来是邱家蛮横,怎么你要帮他们?”

法善没有回答,项平等了一阵子,忍不住说:“难不成你真贪邱家的舒适?”

“怎么会,就算布置得在富丽堂皇,也比不上你们家鸡犬相闻的热闹。”

项平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意,还是好奇法善为何要替邱家祖坟镇地。

“那到底是为什么要替邱家做这种事?”

以法善在这段时间对项平的认识,此时在心底讶异项平这段时间的和善态度,但他的语气中并没有任何变化。

“这灵脉也是水兰城的王脉之一,要是就这样毁了,水兰城的兰花首先遭殃。”

项平不懂法善说的是真是假,但知道法善会回项家,半夜跑这趟是值得的。想到这儿,就把法善的手握得更紧实些,项平不明才此刻的他,怎会如此依赖法善。

***

上回故事短,让客官们不过瘾,我也不多废话,赶紧替大伙往下说。

白狐柔自蜀地往东走,沿路向人打听,哪儿有座以水色、兰花闻名的城镇。老祖宗的提示不明显,柔可不愿错过任何一个地方。

这般辗转三十年,柔终于找到那个地方。

哎,这位客观您说得没错,就是咱们的水兰城。但水兰城闻名也是这十多年的事,也难怪柔要找这么久。 柔一见这地方,先不说是蝶精将转世,这水兰城可是神灵广泽。就连她老家白木林,地灵都没这么丰沛。东西南北中五处灵脉,要不是给人们开挖盖屋,一定是精怪们争相占地修行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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