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9(1 / 2)

度假村事件有了一个激烈的开头,却在无声无息中画上了句号。

第二天一众访客就离开了德西帝的住处。据祁澜说,他和祁焱会处理休利摩卡,毕竟那是找祁焱麻烦的,也该由当事人来解决。可是祁澜也明确说了,他不会管A,让祁知语自己处理自己的麻烦。

整件事在特兰诺看来发展的似乎合情合理却又莫名其妙,最奇怪的是祁知语竟然还缠着他。

“你想杀我吗?”

“现在不。”

“呵,那很好。当初你跑到我这来是要调查谁是我的雇主,现在事情都清楚了,你又不打算杀我,我也不可能当着你一个哥哥一个弟弟一个情人的面杀你,请问还有我什么事?”

“有!”祁知语的性格竟然和以前完全无二,仿佛那一晚就只是个一般程度的恶作剧而已,“我的伤还没好!这段时间内,你必须负责我的安全!”他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

特兰诺笑着凑近小声说:“你现在伤这么重还敢呆在我身边?不怕一到蝎巢我就拿你开刀?”

祁知语立刻再度拉近两人的距离,凑到特兰诺耳边低语,“你说过在我伤好以前不会杀我,还记得吧?”

特兰诺用余光看着不远处看着他们的祁澜和德西帝,跟着祁知语苦笑起来。

***

再一次回到蝎巢,特兰诺又一次成了安卡。

趁着祁知语卧床养病,特兰诺离开了蝎巢,前往的,是城郊一处佛教寺院。

被领着刚刚走到一间禅房外,屋里响起了熟悉的声音:“蝎子,怎么想到来看我?”

房门打开,屋里蒲团上坐着一个穿着极具民族特色的印度中年男子,有着暗色的皮肤和英俊的五官,似乎是长期受佛门熏陶,他的气质高贵而谦和,一双深陷的眸子宁静充满智能。

“老师。”特兰诺站在门边恭敬的用佛教手势行了礼,等到对方微笑着点头回了礼,才走进去,在他面前的另一个蒲团上坐下来。

“不愧是老师,这么轻易就能认出我。”被化装成安卡的特兰诺开口,事实上在看到他之前,男子已确定了他的身份。

“不要让你的眼睛蒙蔽你的心,我记得我教过你。”男子说着,悠悠的冲了一杯茶,推到特兰诺面前,“眼睛不过占感官的五分之一而已。”

特兰诺一边接过一边说:“虽然知道,我也很努力的去做了,但还是无法避免被骗。”是祁知语的伪装术太高还是他的水平不够?答案应该是两者兼有吧。

“所以你虽然是个一流杀手,但还不是顶级。”

“不敢和老师相提并论。”特兰诺诚恳的回答,面前这个儒雅谦和的中年男子,就是特兰诺的老师,同时也是世界身价最高的几个几乎成为传奇的杀手之一。

男子温和的笑笑。

特兰诺环顾一周,“我想很多人都想不到像老师这样的顶级杀手,竟然信佛。”

男子的声音如低缓的流水般低沉平稳:“佛法教我们看破生死。”

“我猜你每次杀人都有普度众生的感觉。”特兰诺笑起来。

“的确如此。”男子并不否认,“你是不是有什么问题需要我帮助的?”

特兰诺低下头,沉思着该如何开口,“老师认不认识凤凰?”

“凤凰?那个间谍?”男子抬起头,深邃的双眸看着特兰诺,“是的,我曾和他一起接受训练,他也算是我的同门。”

“哈?”天下竟有这么巧的事?自己的老师和那只妖精的爸爸,是同门?“那你们以前相处……”

“我和凤凰吗?”男子垂下眼眸,似乎在回忆,“凤凰从小就是个爱出风头的人,跟我不同。啊,我记得刚开始他很喜欢找我的碴,他曾经公开嘲笑我信佛。”

特兰诺点点头,示意对方说下去。

“我的回答和刚刚一样,不过我还加了一句,”男子的笑容依旧平稳,特兰诺却觉察出一丝狡黠的意味,“我说,我不认为一个用神话中的禽兽给自己命名的无神论者有资格评论别人的宗教信仰。”

“天,你真是这么说的?”特兰诺忍不住笑起来。

“当然,我可是很温和很诚恳的提出自己的建议。”

“我猜他不会这样善罢甘休。”

“没错。我们信教很讲究洁身自好,结果他说我性无能。”

“这个太过分了。”

“其实没什么,我从佛法、哲学、社会学、心理学几个角度给他解释——狐狸为什么认为葡萄是酸的。”

“噗哈哈哈哈哈!”这一次特兰诺干脆的大笑起来,“我可以想象你的语气。”

“我可是很认真的给他上课,虽然他才听了五分钟就宣告阵亡了,我还是坚持花两个小时给他讲完了。”男子依旧平静温和的陈述事实。

特兰诺一边笑一边再度开口:“然后呢?”

“然后?后来也就这样,他每次跑来找我麻烦我都先给他念一遍《金刚经》、《大悲咒》。你不要笑了,其实我也是本着普度众生的原则希望他修身养性而已。虽然他从来没有感谢过我。”

好不容易止住笑,特兰诺询问:“你们关系应该还不错?”

男子只是微微顿首,深邃的目光暗藏着汹涌的波澜。

特兰诺忽然觉得,如果说凤凰是一团最浓烈的火焰,那么他面前的男子就是一片最深沉的海水,也只有这样的海水才能面对这样的火焰,“老师觉得,应该如何与这种人相处?”

“凤凰这种?你不能向他臣服,一旦你把自己定位在他的脚下,他永远不会给你翻身的机会;你也不要试图爬到他头上,他只会把你揪下来狠狠的摔到地上还要用力踩上两脚。”

“那应该怎么做?”

“你不用做什么。”男子说,“把他们当成和别人一样的平常人就行了。其实他们也渴望被这样对待,被捧到天上过惯了,他们也会觉得寂寞的。”

特兰诺反复咀嚼着这几句话,回想一下这段时间和祁知语的相处,惊讶的发现自己做的好像很好。

“那老师知道是什么人杀了凤凰吗?”特兰诺尽量小心的问,但还是看到笑容立刻如退潮一般从那张英俊睿智的脸上退去了。正要开口道歉,男子已经先开口了:

“曾经有人找我去杀凤凰。”

“你——拒绝了?”

“我有我的规矩,我不杀同门。”男子平静的解释。

“你也有不杀的人。”

“真正的杀手都有无论如何他们也不会杀的人,因此他们只是杀手,而不是杀人机器。”

特兰诺沉默了一会,“我碰到麻烦了,我碰到一个,我不知道该不该杀的人。”他抬起眼,望着自己的老师,“可是如果我不杀他,很可能被杀的就是我。”

就像祁知语不相信他,他也不相信祁知语,尤其是那一夜被骗之后,他更加迷茫——也许这一切真的只是个游戏,他们两个人都陷在里面,却只有一个人能活着走出去。

“特兰诺,”男子把手放在特兰诺的手背上,“我收留你时,很多人都认为你不适合做杀手,你太善良了。可是你有一项别人没有的优点:冷静。无论什么时候,你总能保持冷静,即使一时失控也能很快恢复。在过去的十几年中,你的表现说明我的眼光没有错,所以你无需为此烦恼。”他的声音有着令人信服的魔力,而且似乎可以给予人力量和智慧,“你的冷静,你优秀的洞察力,包括你的善良,一定会让你做出正确的判断。记得我说的,不要让任何东西蒙蔽你的心。”

特兰诺低头不语,良久,他终于抬起头,“谢谢你,老师。”

***

初春的夜,窗帘在夜风中漾起层层波浪,干燥的冷风细如绵针,刺在人身上隐隐的痛。

慢慢向床边走去,床上的人辗转中睡得并不安稳,刚一靠近,那双美目突然睁开来。带着嘲讽与戒备的笑声随之响起:“呵,你似乎很喜欢半夜悄悄的摸到人家卧室去?”

特兰诺不为所动的将手里的水杯和药瓶放在床头柜上,转身便准备离开。

“嗨!”祁知语侧过身,拿起那只小药瓶,“阿司匹林?做什么?”

“某人如果因为伤口痛而睡不好,第二天就会因为精神不足而变本加厉的发神经,我只是不想做那个无辜的最终受害人而已。”特兰诺头也不回的揶揄。

祁知语转着小药瓶,“你怎么会认为一个连给自己开刀都不用麻药的人会需要这种东西?何况,”他看着特兰诺的背,“相比这点小痛,我更怕你拿毒药给我吃。”

“随便你。”特兰诺毫不意外的回答,正准备出门,又被叫住。

“窗户,宝贝!我不认为这种天气吹着冷风睡觉很浪漫。”

“我以为我的房间乌烟瘴气的需要多透透气!”特兰诺一边说一边朝窗边走去。

等到房间再次只剩下一个人,祁知语拿着小药瓶转转,唇边浮现一丝柔和的笑意。

***

而此刻蝎巢最底层的小房间内,头发乱糟糟的房主再次迎来了访客。

“怎么样?他吃了没有?”

“当着我的面没吃,我想以后也不会吃。”特兰诺回答。

“哈哈,我就知道。那冷风他一定也受不了的?”

特兰诺平静的说:“这有什么关系吗?我想这种天气大部分人都不会开着窗睡觉。”

房主笑着摇摇手指,“噢,不,安卡。”他仍认为和他说话的是安卡,而特兰诺也没有想要纠正的意思,“他不敢吃阿司匹林,害怕冷风——因为这些都属于可以诱他发病的高危品。还有,你曾说他在我们蝎巢到处看过,可我保证他没到这里来,知道为什么?”

特兰诺示意他不要绕圈子。

“因为我这里太脏了,他怕灰尘。”房主笑嘻嘻的回答,“这些足够了,当然最有力的证据还是你拿来的口香糖——我猜他一天要吃好几块?”

“四到五片,或更多。他的病到底怎么样?”

“嘿嘿,很严重,但是很稳定。你知道这种病,很容易控制住,却很难根治,所以患者需要坚持有规律的服药。你说的那家伙一定是怕自己有病被别人知道,又不能不吃药,才会把药掺到口香糖中掩人耳目。想出这主意的家伙真他妈是个天才!”

用明显带着嫉妒的语气赞了赞,房主极为平衡的补上一句,“不过还是被你给看穿了,嘿嘿!”他说着,又嘻嘻的笑起来,笑声如同尖利的指甲刮过干燥粗糙的平面所发出的声音般刺耳,“现在,你打算用什么方法弄死他?我可以给你提供很多很多有趣的方案。”

***

一大早,就看到若亚笑得一脸杀气的从属于自己的书房冲出来。特兰诺推开门,眼睛立刻瞪大:“你穿成这样干什么?”

坐在椅子上的“美女”叠起一双修长的腿搭在桌子上,动作毫不文雅却处处透着野性的优美,望着特兰诺轻轻唇角一收,飞吻一般向上吹了口气,吹起几丝刘海露出那颠倒众生的眼,配上那引人遐想的唇,男子没有的妩媚,女子没有的英挺,交织成雌雄莫辨的绝色,轻易便撩动人心底最后的防线。

如果不是那张完全未经修饰的五官,特兰诺几乎要忘了眼前这个人的性别。

“我不知道你还有女装癖。”特兰诺的表情不动如山。

“我对衣服没有性别歧视,穿着漂亮就可以。”祁知语纠正。

“你为什么没有易容?”特兰诺一边给自己倒水一边问,皱皱眉,“还有,你跟若亚说什么了?”

祁知语看着特兰诺,目光里促狭的笑意让特兰诺心里立刻警种大作,“我跟他说,我是他尊敬的头儿蝎子王特兰诺的女朋友。”

特兰诺拿着水杯的手有一丝僵硬。

“然后你这个忠心的小跟班打算很不小心的失手让我挂挂彩,于是我也很不小心的避过了顺道很不小心的教训了他一下。”

“浑蛋!”特兰诺低吼的同时,一杯水已经迎面泼了过去。

祁知语才一避开,领口已被特兰诺抓住:“我警告你,别碰我手下的人!”

“那我就活该什么也不做被他捅几刀?”祁知语扬起下巴与特兰诺对峙,良久,直到特兰诺松开手转过身去。 “是你先胡说他才会想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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