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8(1 / 2)

远远望向床上的人,特兰诺满脑子都是月光下看到的那一道和他右臂上类似的那道长长的疤痕。

祁知语曾经多次向他询问关于那道疤的事:

——当时你什么感觉?发现自己的手臂可能就此废掉的时候?

——你为若亚挨这一刀的时候,想的什么?

——你手上那道也是?是荣耀?

——呵——谢谢,谢谢你告诉我。

当初特兰诺一直不明白祁知语为什么问这些,现在终于明白了:他不是想知道自己为若亚挨这一刀差点残废有何感觉,他是想知道祁澜为他挨那一刀差点丧命时有何感觉;他也不是想知道自己为若亚挨那一刀时想什么,他是想知道祁澜奋不顾身的救他时在想什么;还有那个荣耀,那句谢谢,天!一向只知道奚落别人的他竟然还主动向人道谢,只因为他终于确定那道疤痕对祁澜意味着什么!

特兰诺突然觉得自己像个疯子,素来冷静的他竟然疯到跑回来,就为了问祁知语一句:“你爱祁澜?”

而对方居然还回答:“那你以为是谁?”

“我以为是谁?天,我以为是谁?我怎么会知道是谁?”他越发的觉得自己疯了,却掌控不住自己的情绪。

“你为什么不知道?”祁知语的眼睛带着一如既往的笑,情绪平静得让人愤怒。

“我怎么会知道?我怎么会知道那个闻名世界的花花公子德西帝是你的情人?我怎么会知道你除此之外还有那么那么多的情人?我又怎么会知道原来这些人你一个都不爱你爱的是你哥哥?!oh,god!我以为是谁?至少我不会以为是我……”

平静而清悦的声音立刻打断了他:“为什么不?”

特兰诺下意识的一张嘴正要反驳,忽然停下了,“你说什么?”

祁知语躺在床上挑挑眉,“我说,为什么不?”

空气忽然凝固住了。

特兰诺看着祁知语的眼睛,“你又想说什么?”

在火山即将喷发、风暴即将席卷的最后关头,他忽然冷静下来了,冷静得足以认清自己此刻的劣势。

所以他不等祁知语回答,转身就走。

祁知语笑出声来,没有丝毫含蓄、畅快淋漓的大笑。

特兰诺停下了脚步,不得不承认祁知语又赢了一筹,没有一个男人可以忍受在别人的嘲笑声中狼狈的逃跑,何况对方还是个虚弱得连床都下不了的人。即使明知会输也不能。

转过头,特兰诺再次望向祁知语。

“亲爱的蝎子,我发现你吃醋的样子好可爱……噗哈哈哈哈……”

“知语!”

勉强止住笑,祁知语的眼睛变得更加清亮,“为什么你打电话给我哥而不是你手下?”

“因为——”

“因为那样我就会落在你手中,你被我欺压这么久放不下那个自尊放过我,可你又不想杀我,那样的境地会让你无法应付,所以你干脆把我丢给我哥推得一干二净,是不是?”

“为什么你总是喜欢咄咄逼人?!”

“因为两个人相处总要有一个人主动一点勇敢一点,既然你不行当然只能靠我!”祁知语毫不犹豫的回答。

“天!”特兰诺用了拍拍自己的额。

“蝎子,”祁知语的语气变得缓和起来,“我和我大哥,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特兰诺望着他等下文。

“我和祁澜,从小就在一起,那时候我们根本不知道还有其他兄弟。你明白吗?在那种把我们当成试验品的地方,在看起来似乎永远都不会停止的试验中,只有我们两个人——当然还有我们的妈妈,可是妈妈给人的感觉总是不同的,而且她并不经常和我们在一起——只有我和祁澜两个人,那时候我很弱,而他从小就很强,他是我唯一的依靠;而他却因为我的存在觉得自己找到生存的意义,我们的感情,超乎一般兄弟。”

“是——爱吗?”

“我不知道澜怎么想,至少对我来说,不是,还差那么一点点。”祁知语躺在床上望着特兰诺,笑容变得慵懒,如夜色中的妖精般让人迷醉,“你——不过来吗?”

无论对谁,这都是一句无法拒绝的邀请。

云淡风轻,夜色更加朦胧。

特兰诺快步走了过去。

下一个瞬间,他的手已经掐住了祁知语的脖子,冷风乍起,呼啸着撩起窗帘,明亮的月光变得狰狞起来。

“你总是喜欢玩这套吗?”特兰诺俯身压下,居高临下的声音冷峻没有温度。

“什么,意思?”颈部被掐住,他说话并不那么顺畅。

“用你那些恶劣的诡计耍弄别人,用你那张毒舌无情的奚落别人!当别人被你耍得团团转、尊严都被你踩在脚底下时,你再抛一点甜头出来让别人不要反抗!而这甜头竟然是你自己!天,你把别人当什么?你又把你自己当什么?!”

祁知语扬起了眉,“第一次,有人,把我说得——这么不堪。”

“那些被你迷晕了头的家伙光是考虑怎么把你拖上床就足够占据他们所有的时间了!”

被特兰诺掐着脖子,祁知语仰着头,轻咳几声,再一次笑起来。

“我没想到你被人这样说还能笑出声来。”

“咳,呵呵,我知道你指什么……”祁知语的眼睛笑意渐渐浓了起来,“我说过,对你,那是为了惩罚你绑架我弟弟而且差点要了我的命!至于A,呵,我可没跟他上过床!”

特兰诺表情依然严肃,手上的力道却明显的轻了。

祁知语动动脖子,缓过一口气,“我说我不得不做点什么让他舍不得杀我,可不是指跟他上床,我不过狠狠的教训过他几次而已!听着,你这混蛋,就算是生命受到威胁我也不会和任何一个我不喜欢的家伙上床,明白吗?!”

特兰诺已经松开了手,却没有说话。

“人要自爱,然后才会有人爱。”祁知语揉着自己的脖子,接着把话说完。

祁知语躺着,而特兰诺还没抽回身。两个人现在仍然靠得很近,特兰诺看着他的眼睛,那眼神仍然是妩媚的,妩媚却飒爽,浑然天成。

风再一次轻了,薄云抚过冷月,遮过大半凌厉,留下几许温柔。

“在我面前,你总是一幅对什么都无动于衷的表情,我以前总想激怒你,却很难做到。没想到好几次牵扯到我时你的情绪反而这么容易失控……我……”祁知语调侃着,因为特兰诺的头压得更低,声音也不由小了,调整了一下呼吸,脸上漾开一个浅浅的笑,“除了吻,不要做别的……”

最后几个字被狠狠的堵在了嘴里。

祁知语脸上漾开一个浅浅的笑,可以清楚地听见他急促的呼吸着,低喃:“除了吻,不要做别的……”

这是一只真正的妖精——再也抑制不住的狠狠的封住那张微微翕动的唇时,特兰诺心想。

这个吻本来只是个情难自禁的举动,几乎在发生的同时,特兰诺已经开始警戒,他以为以祁知语的个性,接下来等待他的很可能是舌头被狠狠的一咬或是肚子上用力的一刀,当他吃痛甩开身下的人时会再一次看到那恶魔般嘲讽的笑容,提醒他之前的一切不过是又一个游戏。

特兰诺几乎做好了迎接这一幕的准备,可是他所设想的并没有发生。

在这个吻中,那个恶魔甚至完全没有平日里显出的强势,只是一边很主动的在配合他,一边缓缓张开双臂拥住特兰诺的肩,慢慢向上合拢在他的颈间游移,仿佛是要抚去他心头的不安,动作轻缓而温柔——温柔,在此之前,特兰诺从没想过也能在这个人身上看到这个词。

不知不觉地环住身下之人的腰,加深了这个吻。

唇齿相交,一开始情动之下的粗暴,之后温柔的试探,此刻已经完全变成了充满情色的纠缠。

没有意志的控制,仅仅是本能的放纵。

没有人记得这个吻持续了多久,特兰诺先发现怀里的人弱了下去,只是被动的任他纠缠。

心里刚有些诧异,只觉得掌心抚过一片明显不光滑的皮肤,立刻想起来——

这只妖精刚刚动完手术,身体还很虚弱。

对比这只美艳的妖精平日的飞扬跋扈,他此刻的虚弱让人忍不住想狠狠的凌虐,陷于情欲之中的特兰诺更是不由自主地开始想:也许自己该抓住这个机会狠狠的报复一下,在那伤口上用力的给上一拳,然后扬头看着他痛苦的表情嘲笑他自甘下贱的送上门来……

他一边想一边松了手,侧开身体小心避开他的伤口。明白以祁知语现在虚弱的身体不可能再继续下去,虽然面对这具诱人的身体强压下正越演越炙的欲火并不是件容易的事,特兰诺仍然成功的在放柔了吻后缓缓松开了身下的人,当在那有如天鹅的优雅的颈上落下几个吻时,他的头脑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冷静得知道自己需要好好冲个冷水澡。

祁知语缓了缓,适时的在最后一个吻落下时笑了出来。

带着喘息的轻笑,一下子就让特兰诺的心冷了下来。

“你,输定了,蝎子。”

轻轻的一句话,甚至因为喘息而说得不那么流畅,却轻而易举的将一切击得支离破碎。

特兰诺一下子支起身体,祁知语仍扬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那被充分展露的修长的、仿佛一折就会断的颈已经足够特兰诺认识到对方的嘲笑。

当他素来深沉内敛的感情,第一次如此坦白的暴露在这样明亮冷冽的月光下时,一句玩笑般的嘲讽如此清晰的刺破他的耳膜,刺穿他的灵魂。

——这是个游戏。

一开始,祁知语就这么说过。

而事实上,祁知语也只是在特兰诺说“至少我不会以为是我”时模棱两可的反问了一句“为什么不”,他从头到尾没有任何一句话给了一个明确的答复。

也许他没有再一开始就给自己一击只是为了让自己输得更惨——特兰诺开始感觉到眩晕。

***

德西帝走进房间时,一直没有开灯的屋子里只剩下一个人。祁知语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蜷缩着身体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我没想到你会说出这句话。”

祁知语缓缓睁开眼睛,“你之前跟他说什么了?”

“我只不过告诉他,你是我情人。”德西帝说着走到窗边,窗户仍大开着,风撩动窗帘沙沙的响。外面是一片黑暗。

“呵,我就知道,你一定忘了用过去时。”说着再次闭上眼睛,声音变得更加无力。

“其实我一直准备好重新开始。”德西帝调侃着关上窗,回过头来,“你为什么要说那句话?”

“你觉得呢?”

“噢,”德西帝撑着下巴想了想,“别告诉我你是在害羞。”

祁知语没有否认,只是回了一句:“我不可以吗?”他的声音仍然带着喘息,只是已经平静了很多。

德西帝突然沉默了,再次开口,他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你刚刚发作了?”

“我不能让他看见我那个样子,我——”祁知语顿了顿,声音冷了下来,“还不相信他。”

那双妩媚的双眸再次睁开,眼睛里有了冷冽的光。

不动声色的看着祁知语,看着他眼中冷冽的光,德西帝的嘴角不由慢慢划出一个玩味的笑意:“我没想到你会做这么蠢的事。”

祁知语扬起了头,一如既往的骄傲,他在等德西帝批评他的理由。

德西帝如他所愿的开了口:“你不怕他会扭断你的脖子?”

祁知语挑起了眉:“他没有那样做,也不会那样做。”

“那你觉得他为什么不会伤害你?”

为什么?祁知语还记得特兰诺是如何小心的避开了他的伤口,他清楚的知道特兰诺并不想伤害他,“也许是因为内疚让我受伤,也许是知道我的兄弟们就在这里,如果他那么做,绝不能活着走出去。”他这样回答,故意忽略了那个最明显、最有力的理由。

德西帝的笑容更深,深不可测,没有指出祁知语的回答中明显的回避,只是继续问:“那你觉得,他现在在哪里?”

问题一出,祁知语的脸色立刻变了。

他只是想激走特兰诺,完全忘了另一个人的存在。

“他在哪里?”

***

“你在这里做什么?”一个好奇的声音自特兰诺后方响起。

总不是看风景吧?特兰诺看着眼前一片黑漆漆的小林一边自嘲的想,一边随口答了一句:“我在吹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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