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4(1 / 2)

你实在不该答应这个荒谬的约会的。坐在梳妆台前,夏若曦蹬着镜子,第一百遍在心里痛骂自己。天知道她是发什么神经,居然相信只要—顿晚餐,就可以获得一个大财团的无条件赞助。

更疯狂的是,她居然连续几天忐忑不安,考虑着她该穿什么衣服赴约。盛装打扮?还是随意就好?殷馗只叫她准备好,却没告诉她要去哪里。如果他以为她会为了他而特别精心打扮,那他显然是太高估自己了。

几番考量之后,她换上一袭淡黄色的长裙,薄纱的布料只到她的小腿长度,服贴地顺着她柔美的曲线而下,在下摆呈现不规则的波浪。揽镜自照,她知道自己看来清新而飘逸,鹅黄的色泽衬出她白皙的肌肤更加吹弹可破。

这只是个例行的应酬,她严肃地提醒自己。拿起梳子,她将一头长发梳理好垂在肩后。

当电铃声响起时,她的心一跃到了喉咙口。她深吸了口气好稳定自己,带着些微的警戒前去开门。

“嗨。”殷馗斜倚着她的门框,看起来精神奕奕。“准备好了吗?”

她飞快地瞄了他一眼,他穿着简单的蓝衬衫和黑色长裤,没有打领带,衬衫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小片结实的胸膛,英俊得足以夺走任伺女人的呼吸。

“好了。”她走回客厅去拎起皮包,在心里暗骂自己不受控制的心跳。

就算殷馗看出了她的紧张,他也聪明的不多做评论。

上了他的车之后,夏若曦的态度仍有些拘谨,“我们要去哪里?”

“当然是吃饭喽。”他神情自若地说,将车开上马路。“放轻松,我不会吃了你。”

放轻松,他一定在说笑。这不是件简单的事,任何事只要和殷馗沾上边都不会简单。如果她不小心防卫,她的理智会再度沦陷,她一定要记住这—点。

“你刚刚才离开公司?”她假装漠不关心地问。掌管一个如此庞大的企业是没有周末假日可言的,她知道这—点

“是啊。我开了一整天的会,直到刚刚才脱身。我想我大概从早餐过后就没吃东西,快饿死了。”

他委屈的表情令她微笑了起来。原本有些紧绷的情绪也放松了。如果她也可以像他这么泰然自若就好了,那么,或许这桩“应酬”就不会如想像中般困难。

半个小时候,他们已经置身在一家饭店顶楼的餐厅内。侍者带领他们到一个靠窗的位置.从整面落地窗望出去,可以瞧见远方的夕阳正缓缓落下海面,将整片辽阔的天空抹上浅浅的金红色,美得令人为之屏息。

“喜欢这儿吗?”

她闻声回过头,殷馗正询问地看着地。

“噢,这儿好棒。”她由衷地道。“我从来不知道有这么家餐厅。”

他斜睨了她—眼。轻声对着侍者交代了几句。见他一副熟稔的模样,她忍不住脱口而出,“你常来这里?”

几乎在话一出口,她就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由那些侍者恭敬的表情看来,这儿显然是日东集团的旗下产业之一;他不只对这儿很熟,而是拥有这个地方。

“不常,几乎都是为了公事。”他老实地答道,又露出那个令她心跳加速的微笑。“希望今晚是例外。”

她听出了他的意思,抿抿红唇。一会儿之后,侍者端上一瓶上好的红酒,并为他们斟满酒杯。

“真奇妙。”侍者离开之后,她轻声开口,“我从没想过会再见到你。”

“我也没想到这么快。”他低语。

“什么?”她没听清楚。

“没什么,相信命运之神的安排吧。”他一甩头,向她举杯。“敬今晚,也敬我们的……重逢。”

她回以浅笑,酒杯相磋发出轻微的“锵”一声。她轻啜着杯中冰凉的酒液,那芳香的液体顾着她的喉间而下,也温暖了她的身体。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悠闲地用餐。殷馗问了她一些公事,包括杂志下期的主题和未来的企划走向等。几分钟之后,她已经完全放松了下来,为他幽默的言语而发笑。

他们似乎极有默契,言谈绝不触及他们这桩“交易”。

餐厅的气氛恬适,悠扬的音乐飘扬在空气中,每个餐桌上都有一盏小小的烛光,装点着餐桌中央一朵娇艳欲滴的粉红色玫瑰,感觉既忧雅又浪漫。

夏若曦一面用餐,一面暗暗地观察着殷馗。他仍然一派轻松自若,似乎真的只打算和她共度一顿晚餐时光,而没有其他意图,这令她在稍微松了一口气之余,也隐隐感到困扰困扰什么?她也不知道。

“谈谈你吧,殷馗。”等侍者撤下餐盘之后,她说道。

他扬扬眉毛、“你想知道些什么?”

“我只是好奇,比如——你为什么会为任川铭工作?”见他的表情似笑非笑,她匆匆地接了下去,“当然,你也可以不回答。我只是问问,没有别的意思。”

他微笑了起来.眼睛闪闪发光,似乎为她的局促感到有趣。

“我不介意回答你的问题,若曦。我希望你能多了解我。”他转动着酒杯,似乎正在思索如何开口。“我为任川铭工作没有什么特殊理由,因为我的父母都是日东集团的员工。”

“我五岁那年,他们被调派至日东集团纽约分部工作,所以我是在美国长大的。我十二岁那年,他们在高速公路发生车祸身亡,之后任川铭便把我带进他家里,并且收养了我。”

噢,她轻怔了一下。“我很抱歉,”她呐呐地道。

“没关系,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时间可以治愈一切的。”他的表情十分平淡,看不出任何喜恐哀乐。“我真正进入日东集团是在我念大学那一年。那时我每年暑假都在日东集团的工厂里实习,了解整个生产线和企业运作的流程。”

“研究所毕业之后,我在任川铭身边担任他的秘书。看着他如何冷静处理每一桩企业危机,学习如何和竞争对手谈判周旋。对我而言,他不止是个恩人,更是个严格的老师、慈祥的父亲。”

夏若曦静静地倾听着他醇厚的嗓音,叙述任川铭如何将他带进了任家,并且将他如同亲生儿子般带大,对他的栽培和器重远超过任何人。她凝视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脏,那刚毅的下巴显示出他是个冷静且意志坚决的人。

她可以想见他在董事会上掌控大局,因他灵活的商业手腕而赢得所有人的敬重。她突然间有种奇怪而强烈的直觉,知道他之所以能成为日东集团总经理,与他和任川铭的这一层关系毫无关联,反而是他的能力、旺盛的企图心和领导才华为他赢得那个位置。

“你很尊敬他。”这句话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他—定很信任你,才会把整个日东集团都交给你经营。”

“是的。我对他的印象远比亲生父母来得鲜明,他送我进最好的学校,受最好的教育,教导我所有做人处事的道理。他这么看重我,我自然得全力以赴.否则岂不辜负了他的一片苦心?”

他握住她搁在桌上的手,漫不经心地摩挲着她纤细的平指。看着他宽厚的大掌和自己白皙的小手相映,她纳闷自己为什么没有挣开。她应该的,不是吗?

有好一会儿,他们没有再说话。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墨黑的天际缀上点点繁星,霓虹灯火将整个城市装点得明亮非凡。

“说完我,该换你了。”他半侧过头来看她。“你的父母呢,他们又是什么样的人?”

有好一会儿,她没有回答,也没有反应。就在他以为她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时,她才缓缓开了口——

“我的母亲是‘协奏曲’的创办人,她一直待在英国,这一点你应该已经知道了。至于我父亲,我从来没见过他。”

“你母亲没和你提过他?”

“没有。从我八岁之后,我也没有再问过她这个问题。”她用手指轻划着杯缘。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告诉他,话就本能地脱口而出。“从我有记忆以来,我就和母亲相依为命,那个男人是谁,对我而言并不是很重要的事。”

“你难道不想知道他是谁吗?”

她细细想了一下,然后摇头。“知道又如何?这么多年来没有他,我和我母亲也过得很好。”

“也许他是因为不得已的理由而离开,并非无情的抛弃了你们。”殷馗轻搓着下巴,片刻后才再度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的父亲出现了,你会怎么做?”

地秀眉微颦,似乎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她迟疑道。“在成长过程中,我想像过无数次他的样子,我想我母亲—定非常爱他,才会一直没有再结婚。我甚至想他是不是不在了,否则他为何不曾试图找过我们?”

殷馗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凝望着她。那沉鸷的目光令她陡地有些不安,她是不是说的太多了?

“来吧,我们去跳舞。”他突然说道,倾身拿走她手上的酒杯,拉她起身朝舞池里走去,她顺从地将手交到他手中,两人随着音乐移动。

“你和简嘉甫交往多久了?”他问道:“我一直很好奇你怎么会看上他,他根本配不上你。”

“这不关你的事,殷先生。”她回嘴。

“怎么会不干我的事?我想先知道我有多少敌手,分析我目前的优劣势,想办法将对手一一击败。”

她抬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他当然不是说真的!以他出色的条件,多的是女人对他投怀送抱,天知道他是否将每一个女人拐到这儿来,告诉她相同的话。

“别浪费你的时间了,殷先生。”她故作轻松地道:“我有简嘉甫,你难道忘了吗?”

“无所谓,我一向喜欢面对竞争。”

她早该知道他是不好打发的登徒子。“你……”她找不出话来骂他。

“猪猡?混账东西?”他热心的提供。

这个男人简直是个无赖!她抿起嘴巴,却无法掩饰那抹一直要浮上来的微笑。

“嘉甫前阵子已经向我求婚了。”她冲口而出、

殷馗略感意外地静默丁一下。“那你怎么说?”

“我还没有给他答复。”

他脸上一闪而逝的表情是不是如释重负?

“但我会的。”仿佛要证明自己的心意似的,她强调地又道:“我和嘉甫对未来都有共识,现在是冲刺事业的时期,将来我会嫁给他的。”

“未来的事很难说,别这么快下定论。”他咧嘴—笑,表情又回复为原来的自在从容。

她注视着他。如果她够理智的话,她就应该甩掉他的手立刻离开,阻断他想更进一步的尝试,然而她却没有。

“那你呢?”润润嘴唇,她试探性地问:“我听说你和那位任宛灵小姐是一对。看来任董事长不只想培养你成为他的接班人,还打算让你成为他的女婿呢。”

他微微耸肩,大手抚摸着她肩后的发丝。“我无法制止别人的想法,重要的是,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该怎么做才能达到我的目的。’ 他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她咬住嘴唇,感觉心中略过一阵轻微的失望。他有一张只有在他愿意时才会显露出内心情感的脸,那对探幽的黑眸一贯莫测高深,她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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