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1 / 2)

杨柳青青,杨花漫漫,已然春临大地,云淡风清,拂得人睡意正浓,长街上来往的行人稀稀疏疏,连小贩的叫卖声都显得有气无力,众人的意识大抵皆停留在昨儿个的美梦当中。

坐在茶楼品茗的易幻生百般无聊的以绢扇掩口打呵欠,觑了眼了无生气的长街,扇柄有一搭没一搭的敲打桌面。奇怪!近来江湖为何会平静无波?莫非是楼宇凡这个武林盟主威震四方,弄得人人自危,深怕触怒龙颜?

别人或许惊摄于楼宇凡高强的武艺,他可不!最好是快来个“正道人士”口中的“邪魔外道”出面搅乱一池春水,好让他能看个过瘾。

等等!“邪魔外道”?他不正是人人口中的“邪魔外道”吗?求人不如求己,干脆由他出面让江湖好生热闹一番,留些茶余饭后的消遣话题给同他一般无聊的群众,亦算是公德一件。

问题是该先由哪儿手?就从八大老头身上下手吧!反正那几个老不死的成日闲来无事,想必一把老骨头肯定又僵硬不少,姑且让他当个好人,帮助八个死老头活动活动筋骨。

思及未来的日子会过的精彩无比,总算让易幻生无精打采的眼眸恢复了生气,放眼江湖,最让他感兴趣的人便是八大门派的掌门,他常像顽童般逗弄八大掌门,非把他们一干人气的火冒三丈、暴跳如雷追他喊打喊杀不可。

有人质疑依他的武艺怎敢与八大掌门硬碰硬?单打独斗还好,至少他的遁功挺不赖的,倘若八大掌门于一怒之下,互相联手对付他,量他插翅也难飞,小命休矣!

他这人可谓是天生的反骨头,打他初出江湖,作风行为即与所谓的“正道人士”有所区别,性喜结交三教九流之士,未把名门正派放在眼中,旁人越是劝阻,他越爱反其道而行,甚至对八大掌门的邀约不屑一顾。向来高高在上的八大掌门哪能忍受得了遭视之如无物的耻辱,双方的梁子因此结下,易幻生连登门道歉的意思都没有,实因他亦看不惯八大掌门一板一眼,非要天下人尊他们为江湖领导的姿态。时间越久,双方的间隙越大,最后八大掌门的老脸拉不下,气呼呼的在公众场合中指名道姓说他是魔道中人,嘱咐众人见着他犯不着客气,尽管大开杀戒,可见那群老头的肚里连颗小绿豆都放不下,哪儿还能撑船。

可惜得很,在江湖人层出不穷的追杀中,他受过大大小小不一的伤势,但命不该绝,他仍活得好好的,这点令八大老头气结,想不到堂堂的名门正派竟奈何不了他,合该是八大老头净教出些花拳绣腿来,他倒也不怕八大老头最后会联手对付他,反正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他--不强求。

眼角余光一闪,仰头饮尽香茗,他松筋活血的时候到了。

长街上一名赶驴运送柴火的老头儿,因专注于看顾驴背上的柴火,不小心闪了神,撞上华山弟子,老头儿人瘦弱矮小,哪堪武人碰撞,硬生生的跌坐在地上,尚不及呼痛,衣领已被为首的华山弟子揪起,整个人悬空,旁人见状,未免遭池鱼之殃纷纷走避,不敢出手干预。

“臭老头,你瞎了狗眼吗?竟敢撞上本大爷,不想活了。”华山大弟子毛登端凶神恶煞的怒骂不及他肩头的老头儿。

“对……对不住……大爷……饶命啊!”老头儿吓得浑身打颤,双脚勾不到地于半空中晃荡。

“你以为光一声对不住就可以了事吗?”另一名华山弟子曲曜恶声质问,其余的华山弟子以老头儿与驴为中心,把一人一畜团团围住,颇有仗势欺人之意。

“我……我……”老头儿惊得老泪纵横,早知出们会撞上恶人,今儿个就躲在茅屋里不营生算了。

“哼!大师兄,我瞧这驴儿又老又病的,干脆让我一剑解决,省得看了碍眼。”

曲曜执起长剑准备刺向老驴的眼间。

“不……不要啊!大爷,小老儿求求你们别杀它,它若死了,小老儿往后的生活该如何是好?”老头儿苦苦哀求华山弟子手下留情。

“你连自个儿的命都保不了,哪来的口舌为生畜求情。”毛登端冷冷一笑,丝毫不同情老头儿可怜的处境,他只晓得不轻饶犯在他头上的人,朝曲曜使了眼色,要曲曜尽管下手。

曲曜接收到毛登端的命令,嘴角一扬,长剑不留情的刺向老驴的面部,老头儿心酸的闭上眼,不敢瞧与他相依为命多年的老驴惨死剑下。

坐在茶楼上的易幻生借力使劲射出一颗花生米击相曲曜的长剑,挽救老驴的性命。

“我的剑!”曲曜的长剑因易幻生的花生米而断成两截,他警叫出声,愣愣的看已断的剑尖,一旁的毛登端随之一怔,暗忖是何方高手,为何不见其踪影?

易幻生准备下楼教训那群任意妄为的华山脓包时,忽听一名女子娇声高扬斥道:

“住手!”他旋即坐下,静观其变。

远远的袁翠袖便瞧见华山弟子以众欺少,使得她按捺不住原本羞涩的个性,挺身而出,仗义执言。

“你是谁?”毛登端上下打量袁翠袖一番,无论怎么瞧就是瞧不出她有上乘内力,那剑真是被她弄断的吗?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仗势欺人,若不想我一状告到贵派掌门那儿,速速放了那位老丈。”每回面对众人说话时,她总会情不自禁地羞红了脸,音量是越来越小,这回虽然理直气壮,害羞的个性依然跳脱出来,让她似理亏般窘然。

“哼!就凭你?”曲曜瞧不起她地啐了声。

“对!”被人轻忽的感觉不好受,但她已习惯,勇敢的迎向曲曜轻蔑的眼光。“笑话,且让我当你面杀了这老头儿,教你晓得厉害。”毛登端断定她没什么好工夫,若有,早名满江湖,让人见着即可报出她的名号来。至于曲曜的长剑会断纯属意外,无人为因素,应是过于勤奋练武损伤剑身,巧合的在她出现前断裂。

袁翠袖唇一抿,抽出腰际的弯刀袭向毛登端,随无打胜的把握,可她豁出去了,非救老头儿和老驴的性命不可。

“袁式刀法?!原来你是袁刀门的弟子。”毛登端轻轻松松的闪过袁翠袖的突袭,嘲笑她那登不上台面的功夫,她的刀法使得蹩脚好笑,一点也不纯熟。

“何时袁刀门出了个这么不济的弟子?”

袁翠袖不理会他们的讪笑,干净俐落的砍、劈向毛登端的面门,使袁氏刀法。

“哈!你真的是袁刀门的弟子吗?不会是冒充的吧?”曲曜捧腹大笑,其余华山弟子亦笑得打跌,他们高估了她的武艺,原来不过尔尔。

弯刀于半空中画个完美的孤度扫向毛登端的腰际,毛登端笑呵呵的以长剑抵住,再以内力推出弯刀,内力不敌人的袁翠袖硬生生的被震退三大步,怒瞪毛登端。

两人不过前后比画五招,袁翠袖即有自知之明,深知自己是以卵击石,必输无疑。

“我瞧不如叫袁红绡出面与我较量、较量,或许不至于输得太难看。”袁红绡武艺高强是众所皆知之事,更何况她又貌美如花,凡见过她的人莫不为她的美貌所倾心,毛登端爱慕袁红绡已久,心想不如激眼前的绿衫女子回头搬救兵,好教袁红绡加深对他英明神武的印象。

袁翠袖紧抿双唇一言不发,她惹出的麻烦绝对不会教姐姐出面代她收拾。

坐在茶楼好整以暇看戏的易幻生见识过袁翠袖的武艺后不觉哑然失笑,以她的功夫是足以对付一般的地痞流氓与练了点三脚猫功夫的人,但与真正的练家子比起来她唯有差劲两个字可形容,他不得不怀疑她是否晓得何谓量力而为。

“快叫袁红绡来。”曲曜在一旁鼓动,自上一次在武林大会上见过袁红绡一面后,他便念念不忘,想再见见她那宜喜宜嗔的娇颜。手腕一翻,金光闪耀,弯刀削向毛登端的左耳轻敌的他以一寸之差躲过,这一险招吓白了毛登端自大的面容。

“还不放人!”袁翠袖怒喝,锋利的刀面连使扫、砍、劈、削四项基本功夫。

让她险些得手的毛登端心生畏惧,不敢与他正面冲突,狼狈的四处闪躲,他没想到以他的内力与武功修为,小小一个弱女子对他而言根本不足为惧,何况先前是他占上风。

“大师兄,别怕她,这丑女压根不是你的对手。”在场外看得分明的曲曜大叫。

“方才那一下不过是她侥幸得手。”

一语惊醒梦中人,毛登端不在躲躲闪闪,长剑猛地刺向袁翠袖,思及她害他丢足颜面,下手也就跟阴狠无比,招招欲置她于死地。

袁翠袖心中骇然,没料到毛登端会下毒手,躲过毛登端致命的一击,但衣袖不能幸免的被划破。

毛登端趁胜追击,不给袁翠袖喘息的机会,剑尖所到之处皆抱刺伤她的决心。

易幻生眉头紧锁,不屑毛登端下流的手法,瓷杯破空射出,厚实的劲力击断毛登端的长剑,他优雅的落足于长街上,稳稳接住飞快落地面的瓷杯,再以内力把瓷杯安然送回方才品茗的桌面。

“怎么华山派尽出些欺善怕恶的鼠辈?”以着疑惑的口吻道,易幻生安然自若地搧着扇子。

“绢扇?!你是冷面书生易幻生!”毛登端瞪大眼瞪着易幻生手中的绢扇,不用怀疑,放眼江湖唯有易幻生扇不离手,手不离扇。“哼!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今天我华山弟子为武林除害也算是喜事一椿,把他围起来。”毛登端打如意算盘,心想除掉师夫的眼中钉,不仅在同辈间风头备出,而且师夫龙心大悦时,下届掌门位便会如囊中物,轻易夺得。

华山弟子迅速的再以易幻生为中心将他围住。

易幻生?!袁翠袖微微一愣,想不透为何恶名昭彰的冷面书生会出面干涉。易幻生闻言嗤之以鼻,好一群不知量力的败类!收起扇面,他晃眼间跃到曲曜跟前,以扇柄挥出点的功夫,从容不迫的救出性命危殆的老头儿与老驴,足尖轻点,成功的把老头儿与老驴带到安全处。

易幻生救人的速度之快,让众人看得一愣一愣的,他们甚至没看清他是如何救人,唯一清楚的是他的功夫凌驾毛登端这般乌合之众。

在他救出老头儿与老驴时,袁翠袖已不把易幻生当敌人看待,外在的谣言根本不足采信,看人要看心,真正的恶人是不会对弱小伸出援手的。

“看来我得打断你们的痴心妄想了。”他微微一笑,如春风沐人,“老伯,您先行离去。”

“这……”老头儿迟疑的看易幻生,内心正在天人交战,眼前的公子于他有救命之恩,他岂能贪生怕死地潜逃?

“不会有事的,他们向来看我不顺眼,况且我好久没跟人好好玩一场,正好趁此机会活络筋骨。”他反过来要老头儿别为他的安危忧心。

老头儿仍不放心的看向袁翠袖,见袁翠袖明眸含笑朝他点头,他这才放心地向袁翠袖与易幻生道谢,牵老驴离去。

刚才人在茶楼上,没能看清她的容貌,只晓得她一身绿衫,待下楼看清她的容貌,发觉她虽称不上艳冠群芳,倒也长得清秀,并非华山弟子口中的丑女。

袁翠袖感受到易幻生打量她的目光,蓦然红朝袭上双颊,羞窘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把目光调向面目可憎的华山弟子,藉以回避他无礼的目光扫视。

“师弟们,咱们一起上。”遭人以言语污辱,令毛登端恼羞成怒,大声吆喝。

毛登端急吼吼的嚷叫声打断易幻生唐突的目光,他好整以暇地恭候华山弟子出手攻击。

华山弟子以三柄长剑、两柄断剑绕易幻生打转,围他的范围随脚步慢慢缩小,被囚在中间的易幻生不畏不惧,笑吟吟的搧扇子。

“刺!”在毛登端一声令下,五剑齐出,刺向易幻生,因其中有两柄断剑,所以威力锐减不少。

袁翠袖心一骇,易幻生武功是高强,但华山弟子亦不容小觑,五人联手威力更是强大,让她不禁替他担心。

易幻生轻笑,在华三弟子刺到他之前,往上一跃,双足踏在五长剑之上,以扇柄各打五人一耳光,再以长腿一扬连踢五人门面,把五人踢翻倒地,然后大气不喘的落于地面,笑看狼狈倒地的华山弟子。

毛登端面子挂不住,舍起另一名弟子的长剑袭向易幻生,易幻生以扇柄隔开长剑,旋身打得毛登端得满头包,其余华山弟子见毛登端不敌,纷纷舍起地上的剑攻向易幻生,他冷笑,以扇子使出截的功夫,截断其余三柄长剑,长剑一断,华山弟子愕然。不给华山弟子反应的机会,他扫腿踢中他们的胸口,五名华山弟子齐飞。

一名华山弟子笨重的身躯飞向立于一旁的袁翠袖,来势惊人、迅速,她不及闪避,眼看就要被撞倒于地,易幻生先一步飞身而至,搂住她的纤腰救她幸免于难,而那名华山弟子便笔直的撞上墙角,昏死过去。

“你没事吧?”易幻生低头问。

“没……我没事。”逃过一劫的袁翠袖不安的挣脱他的怀抱,羞涩无措的看自个儿的足尖。

她那羞怯的态度让易幻生情不自禁地大笑出声,活了这么久,还未见过如此害羞的姑娘家,动不动就脸红,太有趣了!

“你常常这样吗?”

“什……什么?”因他突来的疑问,使她忘了羞怯地抬头。

他笑指她红若朝霞的脸颊,她脸红得很漂亮,增添了一丝韵味。

“啊!”她惊叫,双手捂住烧热的红颊,终于了解他的疑问为何,微微颔首。

五名华山弟子互相搀扶站起,毛登端吐出喉头的微甜,鲜血染在衣上,他心有不甘地怒视易幻生与袁翠袖有说有笑。“哼!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没想到袁刀门的弟子竟会与邪魔外道勾结。”他忿忿的妄下结论。

“我……我……”袁翠袖急得不知该如何辩解,她向来拙于口舌之争。

“原来所谓的正道人士就是要为非作歹、隐善扬恶?!受教了。”易幻生抱拳嘲讽华山弟子在外的行为。

易幻生的话堵得毛登端哑口无言,齿牙暗咬,与师弟们负气离去,君子报仇三年不晚,这笔账他记下了。

再次,袁翠袖为自个的无能叹息。

“为何不把内心的想法说出来?”易幻生察觉到她的黯然。

“对不起!我知道你不是坏人,可是我不知该如何对他们说……”她低垂头,声如蚊蚋。

“想说什么就开口说,你不该退却的,你不说怎么让人知道你的想法呢?”他是不坏,但也好不到哪儿去。

“没关系。”她摇摇头,早已习惯当个无声人。

算了!易幻生一笑,每个人的个性皆不同,他何必多管闲事,强迫她改变,反正往后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

“快回袁刀门去,免得又遇上华山弟子找你麻烦,那群华山弟子可不是个个心胸宽大。”打也打够,闹也闹够,心情实舒坦不少,今夜肯定一觉到天明。

“谢谢易大侠的救命之恩……我……”差点忘了最重要的道谢。

“不客气,快回去吧!”唉!等她说完一长串你啊我的,恐怕天已黑了。

看出他的不耐烦,袁翠袖再度红了脸,吶吶吐了句:“告辞。”便离去。

送走了害羞女,他的心情才算是真正的轻松,不如到张屠夫家邀他一道上赵王爷府邸去尝尝大厨的手艺。

※※※袁翠袖人刚回到袁刀门,尚不及喘口气,便被侍女传唤至大厅见她父亲,她和父亲素来不亲近,尽管心中怀疑父亲为何会突然传唤她,还是赶忙褪下被华山弟子划破的衣衫,换上袭绿衫,顺从的赶至大厅见父亲。

坐在大厅首座的袁崇武怒不可遏地听华山掌门告状,虽然华山弟子不清楚是袁刀门的哪位女弟子与冷面书生勾结,但他一听毛登端的描述就晓得是他的二女儿——翠袖。整个袁刀门唯有两位女弟子,而且都是他的女儿,大女儿红绡的衣衫皆以红为主;二女儿翠袖则是以绿为主,打小到大两人不曾穿过其它色彩的衣衫,更甭提交换衣衫穿。想想红绡聪明伶俐,颇识大体,岂会与邪魔外道有所牵连?至于翠袖不是一声叹息了得,她的资质平庸,人又胆小如鼠,连容貌都不及红绡一半,教他这个做父亲的都快怀疑她到底是不是他的亲生女儿来着。教她十成武功,她能学会三成就该偷笑了,他实在是不晓得该拿她如何是好,本来她乖乖的不惹事也就算了,可今日她却帮易幻生惹毛华山弟子,根本是把袁刀门的面子丢在地上践踏,气死他了! “袁门主,您应知剑乃习武之人的第二生命,贵派弟子竟帮助邪魔歪道来断我们华山弟子的第二生命,不知袁门主对我华山有何交代?”华山掌门气呼呼的厉声质问。当五名弟子狼狈回到他跟前,问明前因后果,他气得火冒三丈,这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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