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许凝(1 / 2)

扶摇洲,北域以北。

枯木山神辖地,风岭镇。

更夫报时的锣鼓响了三声,沙哑的声音随之而来:

“酉初,日入,邪祟潜行,宜速归家。”

照例是这个时辰,镇外演武场上的练武声响骤然消失,习武的学徒们得到解脱,练兵刃的刀剑归了鞘,练拳脚的活动起酸涨的手脚。

还没到放饭的时辰,学徒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说笑,喧嚣声中,总有几个不合群的,依然在埋头苦练。

其中最扎眼的,是个身着麻衣的削瘦少年,立在演武场正中,手持长弓,朝箭靶发射一支支箭矢。

少年每射一箭就后退一步,射出的箭矢分别命中不同方向的箭靶,离箭靶越来越远,拉弦的频率却越来越快。

呼啸的箭鸣声盖过了喧嚣,离弦的箭矢卷起急促的风。

少年面色涨红,额头渗出的汗浸湿了发梢。

终于在退到墙角时,少年从箭囊中取出最后一支箭矢,熟练地张弓搭箭,拉紧弓弦如同满月,瞄准百步之外的箭靶。

啪……

箭矢还未射出,长弓却应声而断。

“又差一点!”

少年气馁的扔掉断弓,经脉里好不容易聚起的奇异气息随之消散。

耳边没了呼啸的箭鸣声,演武场上窃窃私语的议论和嘲弄就卷土重来。

“这是他用坏的第几把弓?第十七把?”

“就算再练坏五十把弓又有什么用,神使可说了,凡人开脉,九分天注定,命里没有,莫要强求!”

“按照狩魔卫的规矩,学徒三年不开脉,就得卷铺盖回家,再过几天,就看不到这个废物喽!”

“到时候这个废物,就只能和他那个疯子四叔,去街上捡垃圾吃。”

“哈哈哈……”

这些冷嘲热讽少年早已司空见惯,今日却反常的有些怒容,但也只是不动声色的卸下腰腿上增加重量的铁块,照例走到檐角的水缸边,鞠一捧清水,洗去满脸的汗。

少年双手扶着缸沿,逐渐平缓的水面映出一张清秀的脸,眼里满是不甘。

少年名叫许凝,父母早逝,跟着一个早已疯癫的四叔相依为命。

四年前,许凝四叔被人诓骗,将许家经营多年的瓷器铺贱卖,换得的银钱全买了十足珍贵的桂花酿,在桃溪边通宵达旦大醉三日。

一夜之间破产的许凝欲哭无泪,靠着家里的微薄积蓄支撑了大半年,终于到了家徒四壁的地步。

十三四岁的少年不得不走出家门,寻找一门足以养活叔侄二人的营生。

在半日就能走完的小镇辗转了几日后,许凝报名参加了狩魔卫。

狩魔卫给的工钱最多,还能学到真本事。

但若想成为狩魔卫的正式成员,就得在三年内引灵开脉。

据风岭镇唯一的真神——枯木山神所言,人有八脉,先天通灵,却生来闭塞,只有引天地灵气贯通八脉,才能正式踏入修行之途。

可凡人开脉,九分看命。

尽管许凝是学徒当中练功最刻苦的一个,刀剑、拳脚、箭术、陷阱布置、灵药辨认等课程他也总是名列前茅,却始终无法打开任何一条经脉。

“还有三天便是三年之期,先去后山走一趟,选个好点的地方,父亲以前说过,那里土好。”

“等收假回来,再去李总管那将存下来的工钱支取了,再借一点,差不多够箍一个烧瓷窑,慢慢来,总能把瓷器铺赎回来。”

尽管十分不甘心,可仅剩三天,许凝也没有信心开脉成功。

并且一旦失去了经济来源,他和四叔,就真得上街捡垃圾吃了,所以不得不早做打算。

继承家传的烧瓷手艺,是他目前最好的出路。

演武场上的吵闹声戛然而止,许凝站起身来。

一个脑门宽阔、眉毛稀疏的新晋狩魔卫,身着青黑色锦缎云纹制服,腰间挂着铁皮兽纹刀鞘的制式长刀,正慢悠悠的踱步进来。

“王胜哥,您来了?”

“王胜哥,我那里还有半只烧鸡,咱一块喝点,给你庆祝庆祝。”

“好说好说。”

新晋狩魔卫的王胜如同衣锦还乡般,神气十足的在演武场上晃悠一圈,越过恭维的学徒们,最终停在许凝的面前。

“许凝。”

这位新晋的狩魔卫,将一只水桶踢到了许凝的脚下。

“打盆热水来,给老子洗脚。”

狩魔卫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狩魔卫们可以吩咐学徒做任何力所能及的杂活,学徒不能拒绝,否则就是一顿美其名曰为指点的暴揍。

毕竟没有一个学徒,能打得过已经开脉、半步踏入修行的狩魔卫。

“还愣着干什么?你个废物。”

一旁围观的学徒们幸灾乐祸的看着,狩魔卫吩咐学徒干活是常有的事,但从没有人如此明目张胆羞辱一个学徒,除了这个注定不可能开脉成功的许凝。

许凝随意的将脚下的水桶踢开,捞起衣袖,将双手浸泡在清水里搓洗着,似乎浑然不将这位与自己同住桃溪巷的街坊邻居,昨日开脉成功的新晋狩魔卫放在眼里。

“看来你是皮子痒了。”

王胜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他要的就是这个反应,让自己好名正言顺的动手。

“我昨日刚觉醒了手臂的少阴经,现在一拳足有四百斤的力量,只是不知道这四百斤的拳头打在人身上是什么感觉,正好拿你来试试。”

王胜挺直脊背,浑身气势猛涨,如同一座巍峨的石塔,耸立在了许凝的面前,仿佛随时都要倾轧下来。

“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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