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食人则肥11(2 / 2)

正当那边打的不可开交,他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看到一个东西从潭水中缓缓升起,看那半出水的面相,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坏了坏了!”他左顾右盼的,没什么趁手的家伙,只能从地上捡起一些石块,朝着那浮起来的事物砸了过去。

潭水不大,桓执手也准,石块几乎都准确的砸在了目标上,他正骂骂咧咧砸得起劲,却愕然发现,那浮起来的东西好像是高培,双目圆睁,绝不是死了的样子。

高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脑袋被石头砸得乱七八糟,他陷入了一种很奇怪的状态,神智清明,却一门心思的盯着血骨祠堂看着。

那边的赵斐也发现了潭水中不对劲的地方,他无视了夏侯明煜猛烈的拳头,身上的腐骨被打的飞溅,扭头撇了一眼,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回头看向血骨祠堂,顿时,那张变成狼吻的面孔露出惊恐的神色——自己等待已久,精心准备的升仙典仪,似乎被这个人牲窃取了!

典仪需要献祭,那么成为祭品的,就是被自己做成血骨傀儡,此时迟迟不出现的赵苓。

惊怒之下,赵斐不顾一切的朝着已经走上岸边的高培冲去,夏侯明煜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也没想许多,脚下一伸,腰跨和肩膀一顶,便将赵斐放倒在地。

而高培缓缓走向血骨祠堂,随着他的步调前进,四周的骸骨灯台又恢复了跪拜的模样,高高举着手中的火,为高培照明。

路过赵斐的时候,夏侯明煜惊疑的看向了高培,对上了高培清澈而疯狂的眼神之后,他心中顿时腾起了一种极为剧烈的不安,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

高培没有搭理夏侯明煜,他蹲下身,用左手捏住了尚未站起来的赵斐,那些附着的腐骨盔甲竟然颤抖着从赵斐的皮肤上脱落,露出了下面模糊的青紫色血肉,仿佛溺毙的腐尸

随后,他裂开的下颌长得巨大,罩住了赵斐的头颅,尖锐的犬齿咬合,令人牙酸的骨裂声伴随赵斐恐惧的尖叫响起。

血骨祠堂想要帮赵斐抵消这致命伤害,但是建筑物中一连串的头骨爆裂声响起,腐液飞溅,似乎连那座死尸构筑的建筑物都产生了恐惧,用最快的速度拯救自己的主人,可那些力量却都成为了异变高培的食粮,让他感到分外的满足。

一阵粘稠的垮塌声传来,夏侯明煜和桓执愕然看到,那座令他们头热无比的血骨祠堂居然垮塌了,所有的尸首在同一时间腐烂,像是打翻了南粤城腌制鱼露的巨大木桶,随着几乎要把人闷晕的尸臭传来,横流的浑黄腐液带着棉絮一样的血肉和黑褐色的骨头从那高石上流下,仿佛山洪带着枯枝败叶穿过山涧,汇入潭水中。

但是高培并没有满足,他转头看向了旁边的夏侯明煜。

感觉不对的夏侯明煜想要躲开,可为时已晚,高培如身法如鬼魅,一下就欺到了他身边,长大了嘴就打算咬下去。

夏侯明煜看着那张绝不应该在人身上出现的大嘴和里面密密麻麻的几排牙齿,头皮立刻炸开来,不但没有退,反而一个垫步,用肩上的虎头护肩猛地顶在高培胸口,想要将他撞开,拉开距离再做打算。

但高培反应极快,他胸口一缩卸下肩撞的力道,再顺势沿着身体重心一转,反手抓向了夏侯明煜的面门。

夏侯明煜咬着牙,他没想到这个家伙居然手底下功夫还挺好,他是不肯服输的,两人就这样一来一去的缠斗起来。

一旁的桓执看着干着急,他也不知到底要帮谁,或是给谁加油打气,憋了半晌才小声说:“这个高培良心大大滴坏,不是说不善拳脚的么?”

其实此时高培的心态也很奇怪,他清楚似乎不该跟这人搏斗,他方才猛揍赵斐,看起来应该不是北大营的人,可心底那股清澈冷静的毁灭欲望却完全控制不住,越打越想把这人的皮扒下来,看看他的血肉到底有多么的健壮,吃起来又会是什么味道。

而且这身红衣……似乎自己在那见过,但一时想不起来了。

至于自己的模样,难道不是很正常?还有突然擅长的拳脚功夫,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这不是有手就行?

打着打着,夏侯明煜也品出不对劲了,这高培分外能打,但同时又没什么章法,似乎一招一式都是凭借着自己的反应和本能临时拼凑出来的,这是什么狗屎天赋?自己勤学苦练多年,不知花费多少心思和汗水,雨雪不辍,才能在天都扬名立万,这人靠着天赋居然能跟自己打的有来有回?

明白这点之后,心底一发狠,夏侯明煜抓着高培的一个空挡,抬膝就是一顶,但是高培却反应过来,左手抄下一格,夏侯明煜只觉得膝盖上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仿佛踢到了一块生铁,触感极度坚硬,高培的小臂衣袖里有什么金属事物?

正是这一时的疼痛,让夏侯明煜失了重心,被高培一把捏住了脖颈,下颌张开,剧烈的抖动着,似乎是在彰显爆棚的食欲,但同时又细细打量着夏侯明煜的身躯。

正当高培打算痛享这个挣扎的可口猎物时,一声高呼传来:“高兄住手,是友军!”

恍惚中的高培忽然停了下来,他心底还有另一个声音正在缓缓升起,告诉他这样是不对劲的,这不是他原本的模样。

无数个面孔在他的脑海中划过,母亲,父亲,哥哥……徐慎,丁完……桓执,没有皮的孙腾……

“食人则肥!食谷则瘦!”

那声音又出现了,不再像是遥远的怒吼,或是什么贴近耳畔的轻语,只是平静的说着,像是有人指着满是乌云的天说要下雨了,或是看着爬着青绿的土地说春天到了……像是描述着某种亘古不变的真理,恐怖,但正确。

高培觉得自己正在怒吼着对抗这声音,但是实际上,他畸变的巨口只是颤抖着发出嘶哑的,如泄气般的声响。

剧烈的几次心跳之后,高培的精神彻底崩溃了,他缓缓松开了手,转身走了几步,随后倒在了满地血骨祠堂化作的浑黄浓汤之中。

桓执跑了上来,想要扶着惊魂未定的夏侯明煜,但却被一把甩开。

夏侯明煜扯下脸上的软甲面具,大口喘气咳嗽着,再看向高培,他已经恢复成了原本那个看起来老实沉默的辽东汉子,所有的畸变都消失不见。

“到底什么情况?”桓执自言自语的问,他到现在才有心思仔细思考高培的异变,方才的他看起来不只是有肉体上的异变,整个气质都变了,恐怖,冷酷,却带有一种天真而宏大的威严,像是王座上的幼小的皇帝。

夏侯明煜没有搭理他,反而是掀起了高培左手的衣袖,他要看看刚刚究竟是什么挡住了自己的膝顶,现在都还隐隐作痛,膑骨仿佛裂开了。

只见高培裸露的左臂显出紫红尸斑的颜色,布满了扭行的血管,如同皮下爬行着无数大小不一的蚯蚓,而那些狰狞血管的末端,则从手臂外侧,靠近手肘的一对月牙状伤口蔓延而出。

伤口周边血肉扭曲,形成了一种怪异的青黑色,约有半个巴掌大小,上面满是细小精致的卷曲花纹,像是古老殷商青铜器上的水波纹样,但看起来绝不是人力所生,全是天然形成,期间爬满了青绿色的莹莹斑点。

夏侯明煜用红铜手套的指尖划过那块异变的皮肤,金属相交的声音响起,桓执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他低声说:“这是……铜瘟!”

“铜瘟?”夏侯明煜没听过这个词。

“荒入侵人体之后,大部分情况是染上荒毒,要么很快死去,要么化作渴求血肉的祟鬼。极少数情况下,荒会跟某些感染者暂时和平共处,将躯体的某个部分凝结成青铜,潜伏在其中,不断成长,最终把人转变成遍体青铜的怪物,在殷朝,据说驻守王都朝歌的,就是一支铜瘟患者组成的军队。”

夏侯明煜脑子很乱,想了想又问:“会传染么?”

桓执摇了摇头:“倒是没听过传染……你想干什么?”

听到不会传染,夏侯明煜黑着脸,暗吼一声,将高培整个扛在肩膀上,朝洞外走去,丝毫不顾高培身上沾着的恶臭尸水蹭了自己一头一脸。

“你干什么!”桓执惊呼:“他现在虽然安全,但是以后会变成荒魔!那是荒气能把人变成的最恐怖的怪物!”

夏侯明煜闻言停了一步,又坚定地朝外走,桓执看了一眼就明白,他也很害怕。

“还有一个选择,我们在这里把他解决掉。”桓执轻轻说。

“这人的命不由我们做主。”夏侯明煜的脚步很重但很坚决:“卧虎公给我的命令,是把他带回去。”

他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说:“看在你才来镇云司两个月,我有必要跟你说一下,在司里,卧虎公怎么说,镇云卫就怎么做,如果你做不到,就回兰台修书。”

看着夏侯明煜的背影,桓执喃喃摇头:“疯子……”

说完,他愣了一下,发现夏侯明煜已经走出了通道,环顾四周,腐坏的血骨祠堂堆在高石上,四周举火的骸骨正在缓缓站起,恐惧油然而生,一边高呼等等,一边朝着洞外跑去,临走还没忘记捡走高培之前用过的那把叫做清雪的长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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