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席（1 / 1）
冯昭很快便发现那人，叫上堂来，原来是冯昭的孙女冯念。在山下惯常女子是不能见外宾的，就算要见也多是在屏风之后，这种风潮这二三十年愈演愈烈，甚至很多女子终日只能困守闺房，好把女子养成低眉顺眼的模样，以期许配个极具“男儿”气概的大丈夫。当然，能入修道之途和父母地位显赫的女子便大多不在此列。
于是，姜余当然不知道这些规矩，乡下人都吃不饱，那还这么繁琐事务，能劳作的女人甚至还能获得整个村子的一致夸奖，因此在冯念被唤来的时候也并未生起回避的念头。见到姜余并未回避，冯昭未恼，倒是有些欣慰，笑着说道：“你倒是不像那些俗人一般，拘于恶习。”
听到这话，姜余自然是不明白的，云里雾里地承下了夸赞，倒是有几分傻气。冯念看着姜余傻里傻气，忍俊不禁。冯昭见到姜余这番模样，欢喜多了几分，说道：“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小友当真璞玉一块。”姜余不知怎么回答，只是听着。
冯昭转头问孙女道：“念儿，来这做什么？你父亲呢？”
冯念年方十四，生得算是标致，却是个内敛性子，从未出过冯府，不是因为不被允许，而是不敢，冯昭修仙之人，处事开明。看见姜余在场有些紧张，颤着细声回答道：“父亲在内省还没回来。”
内省是尚书省设在皇宫内的办事处，冯昭知道了儿子冯声应当是在宫中当值，说道：“没事了，你找个地方坐吧。”冯念便坐在了冯昭下首，安安静静地听着姜余二人谈话。
没多久，一名管事模样的中年男人走进来说席备好了，三人便移步偏厅，还没走到席上，扑鼻的香味便将姜余头脑冲了个七荤八素。可能是姜余的缘故，与外朝一般家宴不同，是分席而食。冯昭自然坐在主位，姜余被安排在下首，一同入席除了冯念的母亲，另外还有几名衣着华丽的命妇和与姜余一般年龄的男子。
天气虽已入秋，可是依旧上了冰镇的梅子汤和乳酪作为开胃前菜，接下来便陆陆续续上了羊肉萝卜、白菜炖肉、鸭条海参和鸡丝，姜余不会喝酒席间只得用茶水回敬冯昭，其余人也各自闲聊。
一轮菜吃罢，一众仆人又抬着一尊小鼎，里面炖着一只小鹿，霎时间整个宴席弥漫着鲜香味，与众人分了分，在冯昭的示意下，一块鹿背上顶鲜美的肉被分给了姜余。众人到这儿猜到了姜余恐怕和冯老供奉关系不浅，只是冯昭没说也不敢问，只是客套着说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不过一名衣着锦绣的青年男子似乎是有些不满，看着他傲慢的脸，定然是平时在家中霸王做惯了，不过这是别人家中只好暂时忍者，没有发作。
姜余不懂这块鹿肉有何稀奇，要特意吩咐分他一块，依旧出言答谢。冯昭开口说道：“别光给肉啊，汤也分些。”姜余喝了一口汤果然不同凡响，鲜美异常，又不同自己在山里打的那些野味，没了腥臊之气。冯昭又招呼道：“再吃块肉，这肉鲜嫩，入口即化。”姜余一吃果然，香气充斥口中，几乎没有吞咽，像是自然滑入腹中，吃完之后，鲜香依旧弥漫在口齿之间久久难散去。
众人又各自吃了会儿，一尊铜豆被端上众人食案，正是冯昭特意吩咐的莼菜鲈鱼羹，鲜甜合度，粘腻可口，如冯昭先前所说很是对姜余的胃口，那名霸王喝了两口，由于素日吃不惯鱼虾，小声说道：“什么乡巴佬吃食。”声音虽小，可是修道这人毕竟不同其它，感官灵敏，冯昭和姜余都听到了，冯昭心里有些不悦，表面依旧波澜不惊模样，姜余也没有什么反应继续吃自己的。
酒饱饭足，“霸王”眼睛轱辘一转，便生一计，说道：“供奉，这吃喝也罢，不如我们投壶助兴如何。”众人觉得这个提议好，纷纷附议，冯昭便同意了，没一会几个投壶便被放置在庭院中，众人移步。
“霸王”见众人都来了，朗声说道：“既然是娱乐，不如我们讨个彩头，负者罚酒两杯，女眷一小盅即可。”众人纷纷赞同，姜余也不好说什么，只想着自己不参加就好。于是众人便一一上前投壶，“霸王”在玩乐方面颇有些本事，几乎百发百中，冯念和那几名青年玩了一轮后，“霸王”轻松取胜。
看见在一旁台阶上蹲坐着的姜余，“霸王”走过去挑衅道：“听阿念说你叫姜余，刚刚席上没有机会说话。”说是如此，实际上刚刚姜余有上去说话，可是“霸王”和他的团体三人明显对于这个乡下来的小道士很是排斥，对于姜余视若无睹。姜余见到“霸王”主动上前与他说话，拍了拍衣服站起来说道：“敢问道友名姓？”“霸王”带着些不屑地回道：“姓王，名初，门下侍中之子，算了说了估计你也不懂什么是侍中，怎么说一起玩会儿？”
王初这么做自然不是想要主动示好，刚刚席上姜余说了自己不胜酒力，还和大家说了自己十二岁时候在镇子上被骗喝两口酒，当街又唱又跳了半天，害得自己好几个月不敢上镇子上买东西去，所以这一切不过是王初想让姜余出丑罢了。
姜余怎么会不清楚呢，刚想要推脱，便看见众人是不是看向这边的目光，这个年纪怎么会没有些争强好胜之心，于是欣然应允。王初听到姜余答应，心想这乡下来的小子答应得如此爽快，不会是有诈吧，细想之下觉得不太可能，田舍里饭都吃不饱，还有这闲情雅致。姜余以前在吕清爰家里的时候确实玩过几次这种游戏，可是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现在怎么可能还能记得，而且当时自己玩得不太好，每次都输给吕清爰。
于是，众人边投便玩乐，甚至有人作起诗来，不知觉间，王初便和姜余到了场间，准备继续参与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