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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没有想到许圆圆会在糕点里给她下毒。
顾环毓最后的记忆,便是不胜她的邀请,吃了一小块许圆圆做的糕点,不久后,糕点跌落在地,她人也倒了下去,随后便是许圆圆发号施令的冰冷声音,和一众纷至沓来的脚步声。
等她再次睁开眼,便是身处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迷药的药效还没有完全散掉,顾环毓的头还昏昏沉沉的,她现在顾不得先去追究许圆圆为何这样对自己,听着外面操练的动静,军营……军营……她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心里咯噔一下,莫非这里是?
这样想着,营帐的帘子被猛地掀起,一道颀长的身影蓦地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
是慕容彦。
慕容彦看着跪在地毯上,怔怔看向自己的顾环毓,修长的手指维持掀起帘子的那个动作,狭长的丹凤眼迸出难得的光芒,就这样站在原地不动。
片刻后,他看着她,嘴角缓缓翘起一抹弧度,冲她微微一笑,还是那种熟悉的、令人捉摸不透的微笑。
他缓缓走向她,负手而立站在她面前,低下头,“别来无恙啊,顾环毓。”
顾环毓起先是惊愕,后来便是释然,最后成了接受的平静,她跪在地毯不动,仰头看着慕容彦,索性放弃了起身向他行礼,只凉凉道,“如今我该称你为定北王,还是九皇子殿下?”
“随你怎么叫。不过前朝已经覆灭,我觉得九皇子殿下不宜再被人称道,你觉得呢?”他的语气不温不许,甚至可以算的上是愉悦。
谁能想到,他在玉骅山吃了一次罕见的亏,如今峰回路转,竟是又有意外之喜,将她送到了他的面前。
“我说过我们会再次见面的。”慕容彦微笑道,“虽然久别重逢,见到你我很高兴,不过在叙旧之前,我还是有几个问题想要问问你。”
“你与你的母亲刘氏被玉骅山掳走,为何到最后刘氏一行人安然无恙下了山,却独独把你一人扣在了那里?”慕容彦缓缓问道,“如今看你气色不错,身上也无伤痕,想来也没有受人虐待,莫不是那里的山匪转了性,还是说,这里面不会有什么你三年前的老熟人吧?”
顾环毓心里暗暗一惊。
她想起三年前,那个时候的九皇子慕容彦还未如同现在这般锋芒外漏,便也已经可以云淡风轻地喊打喊杀,而现在,他拥兵一方,地位一人之下,再也无需韬光养晦,只怕是一个谈笑间,一座城池便也可以灰飞烟灭。
若是被他知道了陆双,陆双又会是怎样的下场。
慕容彦看到顾环毓目光迅速一闪,默默留意,不动声色道,“不要跟我提什么美色之类的,你的一行丫鬟里也不乏有好颜色,为何那些人不留,却只留下了你,况且土匪向来以打家劫舍为生,这次却让你们全须全尾的下了山,这实在很难令人理解。除非,里面有你曾经在这里认识的人,他拼命保下了你,并且扣下了你。”
顾环毓心中波澜又起,面上佯作镇定,笑道,“殿下心思缜密,我三年前便领教过了,不过这次恐怕是你算有遗策。那里并没有我认识的人,并且殿下错了,玉骅山虽是土匪,但并不大恶,自我进山之后,亲眼所见山内秩序严明,流民秋毫无犯,那么他们会放走我们一行,也并无奇怪之处。”
慕容彦见她如此作答,丹凤眼微微眯起,“果真?”
顾环毓一笑,“殿下若不信我,何必又要问我?我如今引颈待戮,又有何缘由欺骗殿下。”
慕容彦静静打量了顾环毓片刻,道,“的确。如果真的是这样,又怎么舍得将你献出来,无非还是一群贪生怕死之辈罢了。”
“不过有句话你却错了,我并不是什么吃人猛兽,你也无需引颈受戮。”说罢,他缓缓蹲下身,抚了抚她的发,“毓儿,这三年里,你可好?”
顾环毓意识到慕容彦这是将此事揭过的意思,心里刚松下一口气,却又被这一声毓儿恶寒到,往后缩了缩身子,“我好不好,殿下难道还不清楚吗?殿下令手下在京城到处宣扬你我之间的流言,京城之人无不对我退避三舍,这不就是殿下的目的吗?”
面对顾环毓的冷若冰霜,慕容彦也不恼,只是微笑,温和道,“我知道你怨我。但那时我分身乏术,无法及时赶回京城,迫于无奈之下只能如此,这样无人便敢再打你的主意,如若不然,你如今嫁作他人妇,你我今生便有缘无分。”
顾环毓不信他的花言巧语,只是头偏过一侧,不去理他,但是想到玉骅山,她又忍不住担忧道,“殿下扬言玉骅山将我献出,便可饶过他们,如今我人已在,殿下可否实现诺言,放玉骅山一马?”
“你想让我饶过玉骅山?”慕容彦淡淡道,语气却是带了几分不悦。
“殿下既然做下誓言,如今便要言而有信不是吗?”顾环毓道,“玉骅山遵守诺言,愿意为殿下退一步,如果殿下再一意孤行将他们铲除,可能会令周围动荡。”
“你是在替他们说话吗?”慕容彦道,“一群土匪而已,死不足惜。”
“殿下可否听我一言。”顾环毓斟酌片刻,慢慢道,“玉骅山并非罪大恶极之徒,我在山上待了几日,观他们大多数人都遵规守纪,并未做过作奸犯科之事,大部分人都是乱世之下被逼无奈才上山做了土匪,战乱之后,玉骅山将附近的流民全部纳入山上,青壮的充作人力,老迈的也老有所依,流民在那里虽不是安居乐业,但也起码不再经受颠沛流离之苦,如果殿下执意灭掉玉骅山,那么那群久居山里的流民怎么办,他们并没有罪,难道要一并铲除吗?玉骅山灭掉是小,但是殿下为了吸纳人心,一向打着爱民如子的旗号,难道就为了一时之意,而毁掉辛苦积攒的基业吗?民女愚见,如其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而且以玉骅山的如今实力,还不足以成为殿下的敌人。”
慕容彦最近一直在犹豫招安玉骅山的事情,听到顾环毓这一番话,不由得微怔了片刻。
她其实说的没错,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如果他再和玉骅山耗下去的话,两相受损,还没等他灭掉玉骅山,反倒是让另一头的燕王占了便宜。
玉骅山是个什么情形,慕容彦其实心里很清楚,否则他也不会在三年之前剿匪的时候灭了大大小小数十个山头,却独独留下了一个玉骅山。
但是土匪之流,实在是上不得台面。慕容彦始终别在心里这一关上。
对付这样的势力,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彻底消灭,要么为他所用。
但是若是他不下手,难保日后玉骅山不会投靠燕王,更加成为心腹大患。
慕容彦心里默默想着,面上却不显丝毫,只看着顾环毓淡淡道,“你什么时候懂得这些了?看来这三年里,你倒是学了不少东西。”
“对了,前夜有人夜闯营帐,向我刺了一箭,他应该是玉骅山上的人,你认识吗?”
顾环毓一惊,这才注意到慕容彦右脸上有一道斜斜的箭痕。
伤口已用上好的金疮药敷的几乎看不出来,但是还是破坏了一张脸原本的清俊。
顾环毓面对的慕容彦,永远是一幅神色淡然、胜券在握的模样,是谁让他受了这样明显的伤?还是在脸上,这几乎可以算的上是一种侮辱了。
她心里突然想到了一个答案。
前夜,正是陆双下山的日子。
顾环毓心中一惊,急忙掩住眼中的不安,佯作淡淡道,“我不认识。”
陆双射伤慕容彦,本来就存着自己的几分心思。
若说偷袭大营是令定北军放松警惕、声东击西,那么目的达到了,他完tຊ全可以及时撤离、全身而退,但是他没有。
他蛰伏在一处角落,默默等待着,终于等到了他想要看到的人。
营帐里走出来一个男人。
那个顾环毓亲口向他说的那个男人,三年前默默潜伏在梅县,想要伺机将她带走的那个公子。
帐子掀开,慕容彦长身玉立,出现在了陆双的眼前。
陆双从小野猎,早已练就一双鹰目,目光如炬,就算是夜间也能清晰视物,所以就算隔着重重黑雾,他还是一眼便看清楚了慕容彦。
陆双其实有好几次机会可以看到慕容彦的真容,比如慕容彦带走顾环毓,又在梅县街市遭遇刺客的那一次,如果陆双有心,也不是不可以看一眼慕容彦的脸。但是无论哪一次,他都是全心全意地奔着一个目标,那就是顾环毓。
如今一见,陆双也愣住了,这张脸似曾相识。
他一定在哪里见过。
是的。他想起来了,这个人曾经去过梅山,那时候他浑身是伤,一行人也力不能支,若不是他躲在暗处,看着一行人艰难对抗黑熊,不忍之下射出一箭,他们就要被黑熊吞噬入腹。
原来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