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2 / 2)
李蔚龇牙咧嘴捂着右半张脸,对着众人没好气道,“看什么看!还不该干嘛干嘛!”
众人立刻做鸟兽散,季清风没有走,一双狐狸眼微微眯起,看好戏似的看着他,“大当家,你这脸……?”
“切,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李蔚逞强地摆了摆手,“正好,我跟你有事商量。最近有只肥羊过来了,让兄弟们盯紧点,咱们来一波大的。”
季清风蹙眉,“你是指?”
李蔚不屑冷哼,得意道,“管他是皇亲还是国戚,还怕他?雁过拔毛,兽走留皮,既然来到了咱们的地盘,岂能空手而归?惠王的这快肉,老子吃定了!”
柳氏被二十大板打的皮开肉绽,拖到了柴房养伤,顾芷兰被圈禁在了院子,从早到晚死死看守着,顾老爷则是伤心过度,称病不出,顾家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落到了顾环毓一人身上。
顾环毓近几月来忙着管家,打点顾府上下,日子虽然忙碌,却也没有了污糟事,难得轻松了起来。
只是有的时候她会梦到陆双。
他站在一片阴影之中,只剩一双雪亮的眼泛着光芒,冷眼tຊ质问她为什么要离开他。
顾老爷伤心了几天,振作之后,便开始寻觅新的顾家女主人。
男人的心可真是可笑,嘴里口口声声着至死不渝,临到头还不是另寻她人,甚至柳氏被打的皮开肉绽之后,柴房里时常哀嚎连连,他也再也没有去看一眼。
顾环毓有的时候真看不懂这位父亲。说他无情,从头到尾他就只有母亲和柳氏两个女人;说他有情,每一任妻子出事之后他都表现出了令她惊讶的漠然。
其实顾家的悲剧何尝不是他的糊涂造成的,但是他终究是自己的亲生父亲,顾环毓对他的所作所为不予置评,只是从今往后他是死是活,她也不会再去理会。
顾家很快便迎来了新的女主人。这是一个比柳氏年轻的女人,端庄得体,对她还算客气,但是门第不高,还改过嫁,不过顾老爷前面已经娶了两位,甚至第二位还是妾扶正的,还能够娶到这样的主母,顾环毓觉得已经是缴天之幸了。
婚事办的很是低调,顾环毓作为顾家的女儿当然要参加,席间众人的目光并不是放在那个续弦的主母上,而是大多数放在了她的身上。或是探究、或是鄙夷、或是眼红。
鄙夷她不知廉耻,被土匪劫持,又清白不分跟在了九皇子殿下身边,又眼红她借机搏上了位,日后说不定还真的能够嫁入皇子府。
顾环毓始终保持着淡淡的微笑,将众人的目光一一应下,装作视而不见。
一番云淡风轻的应付之后,漫长的婚礼终于结束,顾环毓由如风搀着立刻回到落雪轩,她披着一件斗篷,站在廊下,静静地望着庭院里的枇杷树。
枇杷树下出现一道高挺的身影,陆双仿佛就站在旁边,在树影中阴鸷地看着她。
顾环毓吓得心脏狂跳,再定睛一看,枇杷树下哪有人影。
顾环毓惊魂未定,久久没有缓过神来,她最近总是梦到看到陆双,每每心神不宁。她屏退了其他丫鬟,只留如风一人道,“你和我都是从梅县回来的人,你是熟悉那个地方的,我最近总是不得安宁,不如你帮我找个妥帖的人,去打听一下那里的情况,我也就安心了。”
顾环毓不好向顾老爷提起陆双,只得偷偷央求如风替她办这件事,又将自己收了多年的金银匣子给她,让她想办法一并送去梅县。
如风怔了怔,面色古怪地收下,应了声是。
就在这时,丫鬟急急忙忙跑了过来,仓促行了一礼,“大小姐,柴房里的那位……死了。”
柳氏还是死了,死在了顾老爷迎娶新夫人的这一天。顾环毓愣了良久,心里的畅快感稍纵即逝,反而是莫名的听的心里一坠。
“死”字,真的是一个很不吉利的字眼啊。尤其在这大喜之日,显得格外的突兀和古怪。她心里的不安更浓了。
顾环毓临睡之前跪在观音像下,久久地祈祷,方才入睡。
从梅县回来之后,她便请了一尊观音像放在了落雪轩里,日日祈祷诵经。为了母亲和弟弟,为了陆家一家,也为了弥补自己那一颗不堪的愧疚心。
她别无所求,只愿她所在意的人能够平安顺遂,这辈子都好好的。
三日后,玉骅山迎来了惠王的人马。
李蔚和季清风布署了缜密的计划,玉骅山众人分头行动,将惠王的大批金银财宝斩于马下。
惠王的麾下副将带着一队人马慌乱撤退,似是不甘心自己就这样被一群土匪给打劫了,几日后便召集了大批人马,要清缴玉骅山。
两方苦战了三天三夜,焦灼的不分胜负,在绝对的实力和人数面前,玉骅山的那些小伎俩完全没有了用武之地,正在李蔚进退两难之际,有人匆匆来报,“有救兵来了!救兵来了!”
季清风抢着问道,“是谁?”
“是三、三当家!他昨夜带着一批人收了云胡山,此刻正带着云胡山的人往这里赶了过来!”
自打与李蔚发生冲突之后,陆双闭门不出,再也没有露过面,没想到昨夜竟是不声不响地带人剿灭了云胡山,李蔚大喜,“这小子终于开窍了!”
陆双带着云湖山众人赶来,副将见状不妙,恐怕被两方夹击,立即带人撤退,浩浩荡荡地离去了。
陆双带着云胡山的人姗姗赶来,李蔚季清风携着玉骅山众人迎接,李蔚站在最前面,看到陆双时对他勾唇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陆双什么也没说,也朝他点了点头。
惠王的货物十分贵重,众人搬得不亦乐乎,陆双静静站在外面,看着里面的人忙里忙出。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他目光亮了亮,面无表情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缓缓朝里面走去。
一尊莹润无垢的观音像,立在杂乱的金器旁边,拈花而笑,显得洁白而又圣洁。
陆双直直盯着观音像,眸光明灭不定,久久地看着。
在几次生死关头,死里逃生之时,有的时候他就在想,为什么自己没有跟顾环毓一样失忆了,这样他就不必再日日想起以前的事,日日痛苦着。
他的心仿佛分裂成了两半,一个在拼命叫嚣她为什么离开他,为什么让他家破人亡,他恨不得把她抓过来碎成两半,食其肉喝其血。
而另外一个则又在苦心婆心地劝他,她绝对不会这样做的,这件事一定另有隐情。
可是无论怎么样,他却自始至终连个质问的资格都没有。
因为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她早已离开他的事实。
陆双静静望着眼前拈花微笑的观音。
楚楚可怜的她,温柔高洁的她,绝尘而去的她。
让他又爱又恨的……顾环毓。
元嘉二十四年。先帝于秋棠宴中毒发驾崩,燕王发动宫变,于殿前射杀太子,囚太后、其余皇子于金华殿,惠王打着清君侧的名义杀进皇城,与燕王鏖战两天两夜,金华殿尸横遍野,最后燕王九死一生逃出了宫,他拿着自称是皇帝亲笔的传诏书,盘踞在淮阳一带,迅速拉拢势力,自封定南王。
惠王在皇宫大肆杀戮皇子公主,自己则登上九五之尊的宝座,发兵征讨叛贼燕王。
于此同时,仅存的皇族血脉九皇子慕容彦在定北一带集结兵力,打着匡扶大燕的旗号,向皇城递去战书。
三足鼎立,虎视眈眈,流寇遍野,民不聊生。
至此,天下彻底大乱。
落雪轩。顾环毓双手合十,虔诚地跪在观音像面前,口中念念有词。
“小姐,大夫人让您去一趟。”丫鬟轻轻道。
顾环毓睁开眼,由丫鬟搀扶着慢慢起身,“母亲有没有说找我何事?”
“奴婢不知。”丫鬟摇了摇头,担忧道,“不过怕又是和老爷的事情有关。”
顾环毓点了点头,心领神会。
惠王坐上皇位之后,大肆打压屠杀朝廷旧臣,父亲在这三年里过得如履薄冰,所幸没有涉嫌党争,这才免于灾祸。可是如今身处京城,官场之上盘根错节,谁又能独善其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