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10(2 / 2)

张以岚蓦然变了脸色,“什么?”这丫头是来他们家敲诈钱财的?

薄荷从随身带着的小包里抽出一个文件夹,放在面前的茶几上,“我咨询过眼科大夫,据说美国密歇根州立大学的视觉研究中心可以向患黄斑症的病人提供手术,手术及诊疗费用明细,我都列在这份表格里。”说着,她将那份文件夹轻轻推过茶几,推到张以岚面前。

张以岚的眼神闪动了一下,她没想到这个快要失明的女孩看起来却是如此平静。她瞪着这张年轻美丽的面孔看了半晌,然后低头,拿起那份文件翻阅起来,一边问着:“手术的成功率是多少?”

“不到百分之十。”薄荷苦笑,耸了耸肩,“但对我来说没差的,不是百分之百,就是百分之零。”

张以岚用手压下那份文件,“但如果手术失败的话,你的眼睛就永远看不见了,你不怕?”

“怕。”薄荷垂下脸,用力握住自己不住颤抖的双手,“但不做手术,也总有一天会看不见。反正是殊途同归,那么——不如试试看。”况且,她所看过的风景,已经足够多了。

这就是儿子发了疯似的迷恋的女孩吗?张以岚深深地蹙起眉,看着薄荷在她面前真实的颤抖。泪水一滴一滴打在她瘦骨嶙峋的膝盖上;她并不勇敢,即使是谈起失明,都吓得哭了起来。

张以岚抿了抿深红的嘴唇,突然地,有些可怜起这个女孩。她也不过才二十几岁吧?就要面对这样的抉择,“那——如果我出钱资助你做手术,你回报我什么?”涂着蔻丹的手指一下一下敲打在文件上,似在评估它的可行性。

薄荷深深吸了一口气,桌面下的手指,缓缓地摩挲着温煦送给她的那枚戒指。她眯起眼,最后一次欣赏那颗钻石璀璨的光芒。然后,她咬了咬牙,伸手把戒指拔了下来。

“无论手术成功或是失败,我以后不再见他。”她将那枚戒指郑重地按在温家的茶几上。

和温煦的母亲把一切谈妥以后,薄荷拐去公寓楼下的小菜场,用她仅存的视力,细心地挑选晚饭要煮的菜色。

买完了菜,她静静地坐在客厅里等温煦回来。傍晚的时候,他回来了,一踏进门槛,就诧异地低叫起来:“怎么了?今天什么日子,买那么多菜?”他被吓到地盯着堆在玄关的几个食品袋。

“宠老公的日子。”薄荷笑着从沙发上站起来,迎向他。两人拥抱了片刻,她推着他的背,“快去洗手,然后帮我一起做饭。”

见她心情似乎很轻松,他跟着泛起微笑,“大厨要发威了?”

“是啊。”她神气活现地笑着,“你跟了我这么久,我都没好好做过一顿好料给你吃,你真可怜,今天补偿你吧。”她捏捏他的脸,回身系上围裙。

“我跟你?”片刻后,他洗完手来到厨房,由身后亲昵地拥住她腰身,“明明是你跟我吧?”

“你现在住在我家,当然是你跟我。”她把一截洗干净的山药放在砧板上,然后拿起刀,“温煦,你抓着我的手。”

他依言抓住她持刀的手,同时亲吻她的耳朵,“抓住了。现在你要做什么?”

“把山药切成三毫米的薄片。”

“三毫米太难,五毫米怎么样?”他跟她讨价还价。

“你只要抓着我的手,由我来切就行了。”她回头睐他一眼,“怎么,不相信我的手艺啊?我这个大厨又不是当假的。”

“是是是,你最威风。”他宠溺地附和她一切言语。虽然隐约感到她今天的心情有些出奇的好,可是他想:也许,她是知道自己不久以后就再也不能烧菜了吧?今天让她放手做一次也好——只要她高兴,什么都好。

于是,她握着刀,他握着她拿刀的手;两个人合力斩杀砧板上的那截山药。她的视力已经差得不行了,将山药片切得薄厚不一。切完了她问他:“怎么样?”

“真是大厨级别的手艺。”他笑着回答,“我现在很崇拜你。”

她满足地笑了。

切完山药,他们又合力切洋葱。

她闭上眼,得意洋洋地挥动手中的刀,“你看,其实眼睛坏了也有好处嘛。闭着眼和睁着眼切洋葱手感一样,而且还不会被呛出眼泪。”

就在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温煦被洋葱辣得流出眼泪。但他仍然努力睁着眼,细心地把着她的手,不让她切伤自己。

于是这天晚上,他们通力合作,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饭菜上桌后,两个人都吃得很饱,胃里荡漾着富足的感觉。

当夜幕渐沉,她跳上他的身体,勒住他脖子问:“我把你喂养得好吗?”

“很好。”他笑着亲亲她,“我很满意。”

“那么……”她的声音突然低哑了起来,嘴唇喷着热气咬上他的耳朵,“现在换你喂饱我了。”

“薄荷?”听出她话语中的暗示,他愣了一下,“我们不是说好……”

“反正我们早晚要结婚的呀。”她的吻转移到他颈项,调皮地用嘴衔住那枚圆溜溜的玳瑁纹纽扣,“你就先抱抱我又有什么关系?”

“可是以前你说你会生气的……”因为她的热情主动,他的气息开始有些不稳了。

“老婆才不会生老公的气。”她磨蹭着他,低声撒娇。

他笑了,这是他最爱听的话。

一场激情缠斗之后,温煦躺在沙发上沉沉地睡着了。他的双手,在睡梦中仍固执地扣住她的手腕,捉她在身边,不给她跑走的机会。

薄荷醒着,望着身旁男友孩子一般安宁的睡脸,感觉泪水漫上眼眶,淹垮她本就脆弱的视力。她坐在黑暗中,伸手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从自己手腕上掰开来。当她的手腕重获自由的时候,睡梦中的他失望地发出一阵含混不清的咕哝声,然后翻身再度睡去。

在天亮以前,薄荷收拾好自己不多的行李,擦干脸上泪痕,走出自己住了数年的小公寓。

她仰起脸,眯眼望着天边那一轮白晃晃的月亮——下一个日出,她就要在飞机上看了。

马路边上停着一辆豪华房车,温煦的母亲就等在那里。借着惨白的月色,薄荷顺利地走到车子旁边,摸索着拉开车门,坐入后座,“谢谢伯母,让您久等了。”

“开车,去机场。”张以岚语气淡然地吩咐司机。下一刻,她从后照镜里,看见了薄荷颈项上隐约的吻痕。

“你!”她有些愤愤地揪紧了自己胸前的安全带。

薄荷疲惫地闭上眼,不想再辩解,“您放心,他不会再找我了。”

张以岚咧了咧嘴,发出自嘲的低笑:是的,她这个做母亲的,实在太过于紧张了。仅是一夜的激情纠缠而已,对一个二十二岁的年轻男孩而言,只是图个新鲜吧?温煦会记得多久?也许要不了两年,他就忘得精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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