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2(1 / 2)

五年后,北方绍京——风雨楼

又入冬了——她轻呵出白雾发起呆来,直到夜幕低垂,风更寒了,她才拉了拉绒袍,慢慢穿过廊腰,回到“戍央斋”——她的住处。

“夫人,你都去哪了?晚膳都还没用!”她的侍婢是麒的妹妹,叫子怜。子怜摸上她的手,“哇!手都冻僵了!快,到火炉上暖和一下。”

“夫人”?什么“夫人”?瑞阳心里暗忖着,五年了,待在“风雨楼”五年了,他没有给过她任何名分。充其量也不过是名侍妾,或许连妾都谈不上,因为连她无双的美貌,都得不到他的宠爱。身为前朝公主,她还真的没一点身份的价值。这五年里,他到“戍央斋”的次数,屈指可数。当然尔,他有许多女人,但能住进风雨楼的,连她在内,只有七名。他是个冷情甚至无情的人,这么多女人中,他究竟有没有爱过哪一个?恐怕是没有,他大概只爱他自己,朝瑞阳陷入沉思了。

“夫人?夫人,你怎么了?心神恍惚的。”子怜担心地伸手抚上她洁白的额,“哪儿不舒服吗?”

她淡淡的语气没泄露出丝毫情绪:“没……你别急,我有些饿了,你帮我做碗玉米粥吧。”

“是!那夫人你先沐浴吧,在外面待了这么久,暖和下身子比较好。”手脚麻利的子怜快速地料理好一切。

洗完了热水澡,她感觉果然暖多了,看来刚才是冷得没知觉了;吃着香喷喷的玉米粥,让她不觉想起了那段在宫里的日子,这玉米虽平凡,却是她和褚极的至爱。

磨磨蹭蹭的时至深夜,瑞阳不累反见精神,便取出针线为褚极做件外袍。

“夫人,都过子时了,还是歇着吧。”子怜已经累了,但主子没安置,她也不敢离开。

瑞阳不忍见她已快眯起的眼,“我不累,倒是你回去睡吧,明天早些过来就是了。”

“那——夫人也别太晚喔!”伺候了瑞阳五年,子怜深知她的个性,不是自己劝得了的。所以,替她铺好床被后,便静静地离开。

洒进屋里的清辉不住地移动,瑞阳打了个呵欠,并揉了揉酸涩的脖子,这时,她的肩上多了份重量,吓得她猛回头。

“吓着了?”是他。绍胤衡朝她慵懒地笑着,本压着肩的手,移至她的纤颈,轻而有力地替她揉按着穴道,“好些吗?”

这本是该好好享受的,可瑞阳一见到他就惶然,身子猛地僵硬了。她并不怕死,但她怕褚极因她而死,所以她对他的态度向来是慎之又慎,“谢谢……”

“看来,我的手艺很差呢;你的脖子和肩膀比刚才还硬。”他假笑着,瑞阳很清楚他这个表情说明什么——她让他不悦了。而他的手也渐渐握住她纤细的玉脖,只要稍微用力,她的脖子便会被拧断。

“没……”瑞阳心骇,连忙拉下他的手并站起来,柔柔的嗓声一如当初:“你大概也累了,还是我替你捶捶背吧。”

他笑得诡异,直勾勾地看着已及他肩高的瑞阳,她怎能越来越美?他不在的时候,都错过她的成长了。他在床榻上坐下,解下外袍,随手就丢到地上,“开始吧!”

唉,他就是这么一个随心所欲,我行我素的人。她想着,双手便开始为他捶背。屋子里,烛光幢幢,人影幢幢,瑞阳一句话也没说,只是专心地替他捶背。

而他,透过梳妆台上的铜镜,观察着她的表情。没有埋怨,没有气恼,没有笑容,没有欣悦——只有平静,静如止水。想到这,他的嘴角微微翘起来了,若有所思,但当他瞥见凳子上,她刚才缝制的那件外袍时,他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而危险,似愤怒,但更有深一层的,似——嫉妒。

“我不在的时候,你都做些什么了?”

“看书、画画、赏雪或刺绣。”

“有空时,不妨到‘戍央斋’以外的苑子走走。”这是他的结论,“不过,没有我这阴晴不定的人在,你大概自在些吧!”

瑞阳的手倏地停了一会,但很快又继续了,“你多心了……”

铜镜里映出了她迟疑、尴尬、无措和怯然的表情,每一分表情都一丝无遗地落入他的眼里,而他得意地笑了。她那如鹿儿般闪烁的水水灵眸,总能不费丝毫心思地取悦他。

“我有多久没来你这儿了?”

瑞阳蹙眉想了一下,也很久了吧?但她都没怎么留意,毕竟她每一天都是这般过的,“有一个月了吧……”

“是三个月又十七天了!”他回首,不意外地看到她困惑而惊讶的美眸。他笑着拉她坐在自己的腿上,环腰地将她抱住,“是你的丫环,掰着手指数给麒听的,不巧也让我听到了。”

瑞阳不作他想,只是轻轻地说:“你别介意她的话……”

“我冷落你这么久了,不生气?呵,你还真是善解人意啊!”这话听不出褒贬,但瑞阳能肯定他不是真的这样想的。

任他抱住自己,此刻的温暖,不是炭炉比得上的。他埋首在她挽起青丝的颈间,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白又滑的脖子,很悦目!”瑞阳还没弄明白他的话,脖子上的一处就已疼得她叫了起来。他却开怀地笑了,擅自拿下她挽发的簪子,让青丝垂直而下,柔柔地披在肩上。他以五指在她的发间穿梭,那柔凉的感觉叫他享受,“你不能盘发了!”

当然不能了!瑞阳在心里懊恼,伸手摸了摸被咬的地方,不用看都知道那齿印一定很清晰,这男人一点也不留情,“为什么?”

“我喜欢!”

好狂妄的口气,不过,这是他的本性,也该见惯了。瑞阳也不和他争辩,只是她觉得累了,不过他好像还不打算让她歇息,“要在这里睡吗?”

他以鼻尖抵在她的额上,“你好香!”倏地一个转身,就将她连人带被地裹在怀里,依然抱着,“今晚陪你。”

瑞阳微微想挣开,但他却越抱越紧,并且以眼神告诉她:别惹我生气。罢了,渐渐地,瑞阳的神志模糊了。而就在她入梦乡时,他低语:“天冷了,帮我纳双鞋吧……”

“嗯……”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听见了,但他却笑得很得意,很诡异……

再过一个半月就是新年了,瑞阳加紧时间缝制给褚极的外袍。这五年来,锟都会替她给褚极送些东西,但她不知道褚极在哪,绍胤衡是绝对不会告诉她的。不过锟每次回来时,都会带回褚极写给她的信,让她知道褚极还活着。

“哟!我还说是谁呢,原来是‘妹妹’!”一把颇自傲嚣张的女声,在瑞阳身后传来。

顺声而看,是她,当年与自己一同进了“风雨楼”的陆嫔,前朝先帝的妃子。她曾经得到过绍胤衡的宠爱,不过那也只是一时。当然尔,后来,他淡薄的宠爱又易了主,给了别的女人。所以相较于她,他没有宠过她那么一时半刻,一直都是默默无闻的。尽管她有着让“风雨楼”里所有的女人都嫉妒的美貌,但她们也从不怕她会得到他的欢心。所以,她的日子过得还算清静、惬意,因为没有别的女人会来找碴,只是偶尔走出“戍央斋”遇上了,被冷嘲热讽几句也就没事了。

陆嫔见瑞阳没搭理她,依旧缝制衣裳,便冷着讥讽她:“哼!也不掂量一下自己的身份,你以为你还像从前那样高高在上吗?现在的你不过是个没名没分的女人!”

“说完了吗?”瑞阳被她闹坏了心情,收拾好带出来的针线,便往“戍央斋”走去。

“别说了嫔夫人,要是被别的夫人听见就不好了。”陆嫔的丫环四处看下,就怕这话传进会嚼舌头的人的耳里。 前头已经看不见瑞阳的身影了,可陆嫔还是尖酸刻薄地叫嚣:“我怕什么?她以为自己那张臭皮囊能留住少主的心吗?不自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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