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2(1 / 2)

明了骑了马随他一道前往清凉寺,到了正殿,韩醉年给了明了一锭银子,嘱咐他好好跟这寺里的大和尚们攀谈攀谈,着重问问住持的来历,自己则往后院去了。

他记得不错,那天小长老是从这个方向出来的,他的禅房应该就在此处吧!他摸索着前往,尽可能绕过那些打扫的小和尚。

凭空亮起悠扬的琵琶声,是《霓裳羽衣曲》——这是首古曲了,传闻为唐明皇和他的爱妃杨贵妃所作,后在战乱中失传,不想竟在这百年古刹中听到。

韩醉年住了脚步,站在墙根下细品着古曲的美妙。

世人都夸父亲诗词了得,却不知他对乐曲更是精通。想想也是,一个常年泡在歌舞伎中的人怎么可能不通音律呢!

若父亲能将对乐曲的敏锐放在朝局上,这国家或许不至于此。

他轻轻一声叹息,那琵琶声骤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从内里传来的招呼声:“施主请进吧!”

再躲下去真要让人生疑了,韩醉年悠悠然进了禅房,这屋子与普通僧人的禅房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也就是屋宇大些,看上去更空旷了。

“我不知道小长老竟然精通此道。”他指的是琵琶,从未见过和尚弹琵琶的。

“贫僧不知韩大人竟精于听墙根。”小长老温和地凝望着他,带着能穿透世人的神圣,却掩盖不了语调中的尖刻。

韩醉年并不将此放在心上,他甚至感觉良好,这让他更了解真正的小长老,“我只是好奇这寺庙之中竟有人擅弹昭惠皇后所改的古乐。”

“韩大人如何得知此曲乃昭惠皇后所改之作,而非先唐所谱之古曲呢?”他放下那把琵琶,取了碧玉杯,斟了杯茶水递予他。

韩醉年略品了品,“是雾里青?”

小长老颔首,“韩大人乃懂茶之人。”

“传闻沏雾里青的时候,水浇在茶叶上会升腾起一片青雾,这样弥足珍贵的茶叶在这战乱年年的时节很难得了。”

“可你喝过。”

“这该感谢我那位养尊处优的父亲。”

“——韩熙载大人。”他紧盯着韩醉年,佛珠在指尖缭绕,“韩大人,你该学学令尊,他是位真正的智者。”

韩醉年好笑地反观他,“是的,我父亲是个智者,他比任何人都懂得如何让自己每时每刻都活在快乐中。”

小长老漫无目的地转动着佛珠,盯着他的眼神却像若有所指。时间停止在转动的佛珠间,他忽然开口,却已换了话题:“你怎么知道我所弹的是周后所改的《霓裳羽衣曲》?”

“我有幸听过昭惠皇后亲弹此曲,小长老所弹与昭惠皇后如同一辙,刚刚韩某之所以立而不言,只因狐疑昭惠皇后竟显灵,奏曲于这古刹内。”他在单独跟他相处的时候,不称自己为贫僧,反以“我”自居,这点韩醉年并未放过。

“寺内却是长年供奉着昭惠皇后的长明灯。”

他又转了话锋,韩醉年警告自己要跟上他的思路,以免被他带离他来此的目的,“韩某听闻小长老日日为昭惠皇后颂经祈福。”

“这全是国主的意思,”他为自己斟了一杯雾里青,旁若无人地品着,“你知道,他对昭惠皇后一往情深,生死不离。”

“小长老深受国主的信任,甚至代国主为昭惠皇后祈福,那小长老一定听过一阙词吧?”韩醉年一步一句,步步为营,“又见桐花发旧枝,一楼烟雨暮凄凄。凭栏惆怅人谁会,不觉然泪眼低。层城亡复见娇姿,佳节缠哀不自持。空有当年旧烟月,芙蓉池上哭蛾眉。”

佛珠在转,他仍在品茶,“这是国主为悼念昭惠皇后所作,贫僧确是听过。”

“我也听过,却不是从国主那里。前些天我奉命北上,回来的途中巧遇一位小姐,她念着这阙词,而在这之前她绞去了一头的青丝,我以为她打算投进庙里做姑子,也许……是和尚。”最后二字出口的瞬间,他的目光紧紧锁定他。

小长老朗声大笑,“韩大人真是说笑,佛门圣地岂能破男女之别?”

“佛说六根清净,众生平等,既然如此,男女又有何别?”

他们对视,彼此仅隔一步之遥,“你猜,若你是女儿身,令尊大人会不会感觉好些——我听闻他并不想你涉足官场。”

他击中了他的要害,韩醉年脸色乍变,“我还有些正事要处理,改日再向小长老讨教佛礼。”

他几乎是逃走的。

他望着韩醉年的背影,一身白袍立于风口,宽大的袖袍被吹起,他似飘在风中。一道人影自他身后窜出,这和尚一直藏于禅房之内,只是韩醉年未曾发现。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小长老身上,忽略了其他。

“你怎么出来了?”

“我怕你一个人应付不来。”

“你多虑了,这小小的秘书郎还奈何不了我。”

“可你不觉得他话中有话,好像知道些什么吗?” “就算知道全部,他没有能力也没有时间扭转乾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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