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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格格如今一年一年长得快,这小衫都是针线房做的,你既然能指点赵嬷嬷进益,那你就亲手给大格格做几件小衫来吧。”

这是把宁翘当奴才使唤了。

要说入关几十年后,王公大臣府上的侍妾确实是地位很低微的。甚至玉牒族谱之上,没能记载上名字的侍妾大有人在。

但这会儿还没入关呢,宁翘也不是什么身份都没有的侍妾。

出身镶白旗下的小佐领,她阿玛还跟着多尔衮出去打仗了,是多尔衮的嫡系属下,佟佳氏这样将她当做奴才使唤,就是很过分的。

可这时候在府里,佟佳氏是侧福晋,地位仅次于福晋,她说要宁翘做这个事情,是欺辱,但也不得不从。

佟佳氏话音才落,屋中为之一静。

没有人开口,福晋也没有立时为宁翘说话。

她倒是要看看宁氏会怎么应对。若是连佟佳氏的打压都接不下来,那这个宁氏也是个不中用的。

说到底,她是要用宁氏牵制佟佳氏,不是要护着宁氏。

宁翘心里很明白,福晋不是真心护着她的,可这个时候不顶上去,难道还任由佟佳氏踩到头上来吗?

宁翘正色道:“侧福晋的吩咐,恕奴才不能从命了。”

“奴才蒙圣恩赐入府中,虽是侍妾,但奴才也是主子爷的人。奴才入府的首要任务是为了伺候主子爷的,奴才不是侧福晋身边的奴才。大格格的衣裳,自有针线房的嬷嬷费心,奴才手脚粗苯,怕是做不好小主子的贴身衣裳。”

佟佳氏没想到宁翘还敢顶嘴:“宁氏,你要以下犯上吗?”

宁翘道:“奴才不敢。奴才是实话实说,先前小主子们才刚刚安好,这个时候奴才做的小衫,怎么能给小主子用呢?侧福晋一向疼爱小主子们,自然对小主子们的衣食住行万般珍重,奴才做的小衫小主子们也用不上,侧福晋又何必这样刁难奴才?”

好啊,没想到这个宁氏还是个硬骨头。

佟佳氏入府几年了,还没见过这样的。看来福晋真是选对人了,这个宁氏还没承宠就狂成这样,以后得宠了,那还得了?

字字句句戳了佟佳氏的心窝子,说她爱孩子都是假装的。这要是继续施展,不就坐实了她一个侧福晋欺负侍妾了?

佟佳氏盯着宁翘那张脸,想起进府那天多尔衮多看的好几眼,佟佳氏心里发狠,坐实了又怎样?

不趁着这时候把宁氏压下去,将来她得宠了,又要怎么办?

“来人!”

佟佳氏厉声两个字,宁翘看见坐在她前头的两个侍妾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这得是积威多重啊,怕成这样。

宁翘垂眸,她都把佟佳氏气成这样了,福晋就没有什么表示吗?

“慢着。”福晋看够了,一出言,外头要进来的人,就被正院的人拦住了。

“你要做什么?”福晋问佟佳氏。

佟佳氏似笑非笑道:“替福晋管教底下不懂事的奴才。福晋怎么拦着我呢?还是说宁氏这般出言不逊,是出自福晋的授意?”

福晋提醒道:“佟佳氏,这是在正院。你要替我做主,知道这话传出去,你会面对什么吗?”

出身科尔沁的博尔济吉特氏,宫里的皇后宸妃还有庄妃,都是福晋最坚实的靠山。

如今朝中最重蒙古,蒙古各部都跟着八旗四处征战,没有人能,也没有人敢得罪蒙古各部,尤其是深得皇上信重的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

哪怕是出身尊贵的佟佳氏,也得掂量掂量这个分量。

佟佳氏这一胎才过了头三个月,正稳下来,本就为大阿哥大格格的事伤神生气一场,这几日总有些隐隐的肚子疼,这会儿生气更觉得不妥,她虽跟福晋势均力敌,可若是硬顶下去,她在正院肯定是要吃亏的。

佟佳氏狠狠瞪了宁翘一眼,在正院不动她,那等出了正院,她再找宁氏算账。

福晋眸光晦暗的看了宁翘一眼。

这个宁氏,手段和心思都不差。但福晋却隐隐心中不安,口齿太伶俐了些,就跟她的容貌一样,让人看了就容易产生危机感。

同为女人,福晋总有着不太好的感觉。她想要的棋子不该是这样的。可现在也只有这个不服管教的宁氏能用了。

一打一拉的,再压一压,或许能叫宁氏更服软些。

“王爷写信回来,再有些时日,王爷便要归京了。这一回,总要在府里待上些时日的。”

福晋这一句话,就跟一眼泉水似的,注入之后,一下子就搅动了屋中凝滞的气氛。

宁翘就看见,甚至方才木头似的坐在那里的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面上的容色似乎都开始缓缓的流动起来。

就好像一汪死水,瞬间成了流动的活水似的。

福晋可真厉害,寥寥几句话,撩拨的佟佳氏都没心思瞪她了,眸光微闪,大约是在想多尔衮。

宁翘还看见了李氏的跃跃欲试。

福晋微笑看着这一切,王爷给了她和佟佳氏各自书信,她不过略一试探,见佟佳氏的反应便知道了,王爷给佟佳氏的信中并没有说这事,佟佳氏不知道王爷归期已定。

可见王爷心里,她这个嫡妻还是最重要的。哪怕佟佳氏已经成了仅次于她的侧福晋,有些东西,王爷都不会给佟佳氏。

可佟佳氏的威胁还是太大了,现在不会给,那以后呢?等大阿哥长大了,这些只属于嫡妻的尊荣,怕是也会渐渐消失吧?

多尔衮是在月余后的深夜归京的。

风尘仆仆的入宫不合适,遣人入宫禀报,与阿济格先各自回府,稍微收拾一下,等妥当了再一道入宫去见皇上。

多尔衮直接来了正院。

福晋服侍多尔衮更衣,热乎乎的膳食端上来,福晋预备陪着多尔衮一道用。

福晋难得一身正红,多尔衮看了觉得亮眼,又见福晋拿来一身宝蓝的衣裳给他换,袖口上绣着一只雄鹰,倒是新奇有趣。

“多少年没这样穿了。”多尔衮有些感慨。

他年轻,为了压服的住人,不得不老成持重些,似这样的衣裳,自封王爵后就不上身了,可今儿着实心情舒畅,战事顺利,又觉得这衣裳做工精细,与以往很是不同。

就由着福晋给他穿上了。

福晋轻轻一笑:“说起来,这还是宁侍妾的心思呢。”

“哦?”多尔衮想起来,是那个出征前匆匆赐入府中的镶白旗宁氏。回忆了一下,模样不甚清晰了,但似乎是个美人。

宁翘坐在那里笑:“等什么?等主子爷来?”

烟雨道:“奴才方才瞧见,东院那边的人守在路口,院子里灯火通明的。”

可见也是等着的。还有秋雅阁那边也是。主子爷前两个月不在府上,各处这个时辰落灯的不少,这会儿消息传回来,各处院子都点着灯呢。

宁翘还是叫烟霞熄灯:“东院那里或可一等,但咱们就不必等了。别人要等便等吧,可你瞧着,主子爷这刚回来,怎么可能舍了正院去别处呢?”

纵然佟佳氏再得宠,这该给嫡妻的体面还是要有的。

如今蒙古各部,尤其是科尔沁这个强大的盟友在,多尔衮不可能不顾及福晋的感受的。

要她说,其实佟佳氏也等不着的。多尔衮便是去了东院,也不会在第一日留宿东院的。

若是有变化,那她就是看错多尔衮了。

把嫡妻放在一边,去任何人的屋里过夜,都会叫福晋难堪的。这要是福晋去宫里说一声,只怕多尔衮那里就难做了。

这位在清初历史写下了浓墨重彩的雄才大略的摄政王,不会不知道这些。

果然宁翘睡下不久,就听见说多尔衮匆匆出了正院,出府进宫去了。

同时福晋让人给各处送了消息,主子爷今夜还有事忙,宿在前院,谁也不必等着。

宁翘安安心心的睡觉,第二日一早起来,就听见烟雨说,东院那边的灯亮了一夜,今儿早晨才熄了。

烟霞提了早膳回来,与宁翘说:“姑娘,正院传了话,说各处都不必去主子爷跟前请安了。主子爷忙碌,且刚征战回来,要好好歇着。若是主子爷想见谁,自会请见的。”

要说这府里有谁能主动去见多尔衮,也就只有福晋和侧福晋有这个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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