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四声布谷鸟52(1 / 2)

次日,天空阴沉。

凤平村还笼罩在一片雾霭之中。

罗烈和母亲一大早就出门了。

老人穿着酒红色的新毛衣,外裹一件褪了色的灰黑布衣,手握一把大镰刀走在前头。罗烈提着一竹篮紧随其后。

“旺,旺,旺……”

在熟悉且零碎的几声狗吠的陪伴下,他们出了村前的水泥路,横穿过平整的延伸向远方的灰黑色双向县道,再沿着一条通向天哪坡北面蜿蜒的山道往上走,天边泛白肚时爬上了半山腰的针杉林。

天哪坡三百多米高,南坡陡峭北坡平缓。罗烈和母亲七拐八弯爬到一处平整的坡地,找到了坐落在周围稀疏几棵针杉树间的一个坟地。

放好竹篮,罗烈和母亲把坟前坟后以及周围的白茅、芒箕、蛇莓、大捻等灌木和杂草刈除干净,在坟头前铺上一块塑料布,摆上鸡、猪肉、糖果、米酒等祭品,再点燃两根蜡烛和三柱香。

当香烟袅袅升起,罗烈双手合十朝坟头拜了三拜。老人则绕着坟四周兜圈子,低声跟坟里的父亲说着他听不清的话。

凝视着忽明忽暗的香头,罗烈陷入了无法明状的沉思中。

今天是罗烈的父亲去世的第四个祭日,他五十二岁就离世了。

在罗烈的记忆里,父亲是个脾气暴躁难以亲近的人,小时候没少挨他的巴掌和鞭子,一直延续到他去县里住校读高中。

罗烈的父亲是个屠夫,偶尔下地干活,几乎每天和一个朋友骑着一辆破旧的两轮摩托在十里八乡走动,收猪。

罗烈的父亲死得突然,他是早上送一头宰杀好的肥猪,赶圩日的途中连人带车摔到路边的小河里,被深不到小腿肚的河水溺亡的。

没有人看到罗烈的父亲是如何在河里淹死的。死的那天,他的母亲和大哥在村后蘑菇岭的自留山上砍松枝,罗烈在学院的课堂上听一位姓温的教授讲授政治经济学。

出于一种永远无法被原谅和救赎的自虐情结,下葬的那天,罗烈没有从学校赶回家中奔丧。

当香烟不再空中袅绕,罗烈慢慢地——慢慢地——跪下来,一张一张的烧纸钱:这是多年来罗烈第一次给父亲烧纸钱。

花花绿绿的纸钱被欢跃的火苗舔燃,将彩墨和耀眼的数字一点一点的蚕食、吞噬,剩下一片片曲卷和易碎的黑灰不住被山风卷起,揉成万千碎屑撒播在空中,凌乱地纷飞着,直至被吹向缥缈和无影无踪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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