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没有约定的告别(2 / 2)

罗烈胡思乱想起来:

斌哥到底搞什么名堂?你去了哪里?不会出什么事吧?难道你离家出走了?你没有离家出走的理由啊?难道你卖鱼攒够了钱,偷偷跑去城里买你说过的汽枪?要不去了牛角潭?……

罗烈不敢再往下想,也努力阻止自己往坏处想,心里默默地为罗斌祈祷,祈祷他只是藏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偷笑着让大家去找,只是和村里人开个玩笑,要不了多久就会被找到,或者自己玩过瘾了就回家了……

三天过去了,村里没有听到罗斌回家的消息,五天过去了,警察都来了好几趟,依然没有带来罗斌活着的消息。

村里家家户户都派人去帮忙寻找。他们在最可能发生危险的山塘、水库、深沟、崖洞等地方去查找蜘蛛马迹。

半个月过去,只传来一个坏消息:

有个村民在距离凤平村七里地的龙胆坡下,一处道边上的白茅丛中找到一杆五米多长的青丝黄竹鱼竿。鱼竿的手把上用小刀歪歪扭扭刻有一个“斌”字。村民把鱼竿拿回凤平村,经罗斌家人辨别,确认是罗斌常用的鱼竿。

龙胆坡下的湿地里就是牛角潭。根据找回的鱼竿以及警察提供潭岸上留有罗斌的脚印。人们普遍认为:

罗斌在潭边钓鱼,不小心掉到深不可测的水里被地下河的暗流卷走了;或者被湖里的怪物掳去吃掉了,罗斌十有八九是活不成了。是凤平村有记录以来失踪的找不见尸体的第六个人。

罗斌无缘无故的失踪了,罗烈心里空落落的,就像严冬的树林里:草木凋零、百鸟尽飞,只剩下一只小鸟在光秃秃的枝桠上不安地上蹿下跳,寻找不到适合高度的丫枝——瞭望、跳跃、歌唱,心里极为忧伤,这忧伤剪不断理还乱。

他很自责,自责当初知道罗斌去牛角潭的事时没有及时告诉他的家人,如果告诉他们,就不会发生现在的事情了。

他觉得自己害了罗斌,有一种说不清的恐惧感和负罪感。

那种恐惧感和负罪感像村外茶树河七八月的洪水:万马奔腾,怒吼不休……

假如早一步听大人们的话该多好啊,一切都来得太迟了。

唉!再也不能跟斌哥去游泳去钓鱼了,再也不能跟斌哥去掏鸟窝了,再也不能跟斌哥去田间熏老鼠挖泥鳅了,再也不能同斌哥去放牛、去捅马蜂窝、煨红薯、爬山柚、摘野梅、采豆捻了。

唉!再也不能和斌哥玩地雷战、打角尺、赛陀螺、窜山洞,再也不能跟斌哥站在怒弓山的龙虎峰上高呼,遥望,静听连绵悠长的回音飘荡在山谷之间……

罗斌的父亲在儿子失踪后,几乎每天都到牛角潭去找一找,希望能找回自己的儿子或者遗体。哪怕是他的一只鞋子、一件衣物、一颗扭扣,或者随便什么东西。

但暗夜将至,他总是瘫坐在杂草丛生的潭岸上望着平坦如镜地一潭死水出神、发呆、妄想、等待。

最后还是失望——极度地失望——彻底失望地戚然而归。

罗斌的母亲信佛,每天拿些供品到村里的观音庙里去祭拜,祈求神灵保佑儿子吉人天相、逢凶化吉、早日回家。这种情况持续了将近一年。

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凌晨,罗斌的母亲生下一个男婴,取名罗全。

从那天起,罗烈的父亲再也不走龙胆坡牛角潭了,而罗斌的母亲生下儿子后不再殷勤地去庙里拜见,总是一脸安详或蒙尘的观音菩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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