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奋蹄的云马(1 / 2)

推开“不理不彩美发沙龙”的大门,顿步在透明的玻璃门前,罗烈左右看了两眼车水马龙的街道,不禁抬头仰望着偏西的天空:

那里有一片引人注目的云彩,像是一匹奋蹄的怒马在向北默默地狂奔……

收回视线,他背起手上的黑色双肩包,移步来到南边不远处的桃源荟春路口。

“嘀,嘀······哧——刷······”

一阵刺耳的喇叭声和车轮蹭破路皮的尖叫声没报备地搅扰着人们的神经······

一个五十多岁,中等身材的光头佬在双向六车道往来不息的车流中见缝插针、以退为进、左闪右挪——险象环生地横行。

一辆蓝色的吸污车快要驶过斑马线时震颤着滑行了两米,怒气冲天刹住了轮脚——它差一公分就撞上了老人。多亏司机眼明手快——紧急刹车——避免了一场惨剧的发生。

气恼的司机把头冲出车窗外,向着老汉怒喷着垃圾话:

“活腻了?死光头!快滚开,别处找麻烦去……”

老人置若罔闻,后撤了几步,瞥了对方一眼,续续走自己的路。

“这人吃错药了?把交通规则丢到喜马拉雅山的阴沟里去了……”

斑马线外等绿灯的人们议论纷纷。

“老流氓,倚老卖老,估摸着别人不敢轧过去呢!”一位年轻的妇女哼着鼻音说。

“喂!光头佬!”罗烈扭头循声,越过右手边两个穿着蓝色衬衫的女中学生,看见一个染红发的高个子男青年双手拢着嘴冲老头喊:“阎王爷请客吗?着什么急呀?”

红发青年喊罢还呵呵笑了两声。

“我敢向上帝保证!那个光头佬躲闪的技术一流,他还不想亲吻大地。”

站在罗烈身后,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人阴阳怪气地发表真知灼见。

车流中的老汉似乎听到了什么,停步,回转身。

他想往回走,瞧瞧是哪个短命的龟孙子在戳着自己的脊梁骨——摇舌鼓唇,兴风作浪,指点江山。但见自己千难万险走了四分之三的斑马线,成功在望,于心不甘。

他踌躇了两秒钟,拔足继续向前走。刚迈了两步,一辆黄色的小车又在老人身前震颤着刹住了轮脚。老人本能地弹开——跨过车道——两脚并作一脚纵上人行道。

刹那间,斑马线外——信号灯杆上高悬的绿灯友情地微笑起来。人们看到了安全通行的最高指示,急切地涌向各自的道路。

罗烈走向对面的街道,注意到那辆黄色的比亚迪轿车后面出了状况。

从车上挤出一个齐耳卷发的中年妇女,着宽松粉色碎花连衣裙,膨胀颤悠的胸部有撑破衣衫的危险。

金鱼眼,大盘脸,双下巴的她敷着城墙厚的脂粉,猩红的翻唇抢眼地鼓动着。

她在车尾旁来回往复地查看,扯着公鸭嗓不停地抱怨右侧尾灯和挡泥板受损的残状,以及追尾人的不是。

一辆黑色别克车追的尾。

罗烈凑上前去。

车门撇开,下来一个穿着高帮绿皮鞋,一米八左右,全身透着亮紫色,西装革履的年轻人。

他戴着金框墨镜,肤色苍白,鼻中隔穿一镶钻的鼻环,后脑勺扎一把紫色的短马尾,声似女音。

他谨小慎微、彬彬有礼地跟一米五二,却比他宽一个身位的胖阿姨理论……

“……为什么不看清楚呢?为什么总是看不清楚呢?老娘每分每秒都在提醒你们保持距离!保持距离!”

胖阿姨手指戳着后风挡玻璃上的车贴,声音越来越大:“你的眼珠子是哪家缺德的玻璃厂造的?瞪大眼睛看清楚很难吗?很难吗?很难吗?”

“阿姨,您别生气,我没料到你会突然刹车,我来不及反应就撞上了,看样子不是很严重。”

“哎呦呦,不是很严重,把车撞飞到马里亚纳海沟你才满意是吧?”

“阿姨,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说的是,您也有错。”

“我有错?!那个不要脸的老东西拼命往我身上扑……呸呸呸……”

胖阿姨意识到自己说岔了嘴,狠狠啐了几口,把想说的话重新捋一捋,一字一顿地说:“这老东西想—往—我—的—车—头—上—撞—我不刹车能行吗?能行吗?!”

她怒斥着墨镜男,转脸又火烧火燎地向旁观的群众问:“那个老东西跑哪儿去了?跑哪儿去了?谁看见了?帮帮忙,谁看见了?这挺尸佬若是逮到,除非烟熏火燎,剜心摘肺、剔骨剥皮、煎煮烹炸,否则难以解气……”

旁观的群众面面相觑、噤若寒蝉。

阿姨,您消消气,我没别的意思,您说的是,您说的是,都怪那老——老东西,您该刹车,我不该撞您的车,都是我的错,您的车我负责修好,其他还可以商量,您就给个痛快话吧!

年轻人,这才像句人话吗。胖阿姨听墨镜男这么说,怔了一下,眼珠咕噜咕噜转了两圈,语气明显降了一个八度:人应该揪出来,车更应该修好,如果人人都像你一样世界多美好。

理解万岁!路上本来没有追尾,车多了,追尾就成了防不胜防的马蜂窝了。理解万岁!理解是最美的道德!

胖阿姨叨上瘾了,不停地说,“我也不能得理不饶人。但是,年轻人,你必须给我记住,”比亚迪车主昂头叉腰,絮絮叨叨,一再提醒墨镜男看自己车尾上的车贴,“下次别再给人添堵了。”

“一定,一定……阿姨!”墨镜男应承着,不时拿眼瞄着车尾上的车贴,上面赫然写着七个红色的楷体字:驾考十八年!你懂!

此时路口的车辆堵得寸步难行,催促的喇叭声此起彼伏,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情况越来越严重。

好在有两名交警火速赶来疏散聚集的车辆和人群,糟糕的路况逐渐得以恢复通畅,人们才一步三回头地散去。

离开十字路口的罗列转身向荔园大道东边走去。

走到一个报刊亭附近,他感到有一点口干,便上前买了一瓶矿泉水。离开没几步,他感觉肩头被人拍了一下。

敛步,回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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