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7(2 / 2)

  这对长年备战的谢营长来说既习以为常又有些不太正常,习以为常的是军伍之人说睡就睡说起就起,从熟睡状态到战斗状态不过一个翻身拔刀的时间,之所以又说不太正常,乃是谢岍这回睡的太沉,甚至朦胧间沉进了鲜少忆起的少小时候。

  娘修坤道,打有记忆起谢岍就跟着娘在山中道观生活,观里人和香客信徒们都特别待见这个唇红齿白满脸机灵的小道童,小重佛的日子过得那是相当潇洒自得,当然,除了上课和跪香,因为活泼好动喜欢舞刀弄棒的小道童她压根静不住。

  大约莫是八九岁时候,有一阵子娘身体不舒服,小重佛就整天跟着师父修行,师父年愈八十,是本派鼎字辈唯一尚在的老道,这天,师父终于受不下这个天意授予的宝贝小徒弟在课上闹腾,遂让年近花甲的大徒弟把小家伙带去找在上功夫课的二徒弟。

  观里有男道有女道,小重佛那位五十来岁的二师兄在带着一众学生上课,正巧教八卦棍,许多学生招数打不到位,来来回回显得疲惫,二师兄就把小小师弟拉出来让大家开眼界,活络活络氛围。

  师爷不亏待任何一个徒子徒孙,谢重佛读书这方面是榆木脑袋不开窍,拳脚功夫上诚然灵光的很,一段八卦棍舞下来那是虎虎生风,博得师侄师孙们阵阵喝彩,被男道士们举着抛高,被女道们捧着脸猛亲。

  好巧不巧,要死不活,一位随亲长来观里烧香的世家少年也看见了重佛舞棍,并强烈表示要和重佛比一场。

  谢重佛呐,从小生活在名声在外香火旺盛的道观里,见过的香客那是比偷吃过的贡果都多,一眼就看出来这位金玉加身的小公子不是个能被当众下面子输比赛的人,于是重佛小师弟当即棍子一丢抱着肚子在地上打起了滚,边滚边哀嚎:“啊,肚子好疼啊,二师兄我忽然肚子好疼啊……”

  二师兄忙招呼众人把小师弟背去六师弟那里诊病,下台阶拐弯时候重佛眼角扫了那少年一下,心说小样,就你那外强中干的废柴样子,跟老子比拳脚,那还不揍得你夜里睡觉既做噩梦又尿床。

  道说福兮祸之所依,祸兮福之所伏,那大概是谢重佛的劫吧,躲在人迹罕至的道医六师兄院子里吃贡果玩木塔竟然也能被那要打架的少年找过来。

  被围起来勒令过招的重佛还是不想和人动手,于是一手拿着果子一手抱着木塔不怕丢脸地扯着嗓子哭起来,示弱么,哪怕是光打雷不下雨也行的,示弱的哭声没让那少年放弃,反而招出来在屋子里给小师弟抄医书的腿脚不便的六师兄。

  少年带来的人围着重佛推推搡搡,要小道童识相点别给脸不要脸,六师兄扒出条路挤进来把小师弟抱进怀里好言劝施主高抬贵手,哪曾想被六师兄扒拉一下的少年没站稳摔了个屁墩,于是怒从中来,直接吩咐手下:“竟然敢推我,把这个死瘸子给我往死里打!”

  家丁仆从一拥而上,六师兄蜷缩在地上,怀里紧紧护着小师弟,拳脚加身的声音不断响在重佛上方,沉沉闷闷,不多时,六师兄的血滴在重佛护着脑袋的手背上,顺着手流淌到重佛脸上,脖子里,粘粘的,热的,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那是谢重佛这辈子第一次杀人,八九岁的孩子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就用六师兄亲手做的纯榫卯结构玩具木塔,扑身上去,只两下,砸凹了那富家少年的半边头骨,七窍出血,要他当场为六师兄偿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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