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2(2 / 2)

这里的人不比草地上的牧民,异常热情,在这里我还得知了一个消息,再往北方走,还有朝廷的军队在那里。那个将军叫郑友,是吴雨江的女婿,因为和吴雨江不和,所以被当时的皇帝提拔了上来。我也不想去攀关系,现在的我也没资格去攀着关系了。好好的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平平淡淡的过日子。

我们在这小城外住了下来,把那条老牛给卖了,再加上之前卖土罐给牧民的一些钱,盖了一间小院,边上买了几块地,安安身身的过日子。

每天我就和孟海一起下地干活,晚上回来的时候,要么是我,要么是他,去酒馆里打二两酒,回家了唠唠,就这么睡去。

日子过得很朴实,很平淡,也许我会死在这里,就像秋天来到的落叶一样,就像那草原上的野草一样,那么平淡,那么的平常。

有时候我会教南南读书,他和念之一样,对读书一事,提不起多少的兴趣。我一拿出书,他立刻就打起了瞌睡,自顾自的回屋睡觉了。

孟海也看得很开,虽然读了书以后会有大出息,但自己的孙子确实不是那块料,就像是做家具一样,有的木材能用,有的就不合适。

在这里生活了两年,我也从来不问朝廷的那些事,现在对我来说,就是把日子过好,看着南南长大,我就心满意足了。

这里不会有什么战乱,没有什么可以让我烦心的事,活得很惬意,活得很自在。

我和孟海还是一如往常的出门干活,南南就跟在我们后面,我们刨地,他就在田坎上玩耍,我怕他晒着了,周围又没什么树,没有什么可以遮挡的,就给他编了个草环,戴在他的头上,他高兴的上蹦下跳的。

午后了,也该回去了,走到分叉路的时候,今天我去买酒,我把干活的农具给孟海,孟海就带着南南回家了。

我到了经常打酒的小酒馆,如往常一样,打了二两酒,便起身回家。到了家后,孟海还没有回来,我就坐着在等他。我以为他是带着南南去城里了,也是,南南天天就吵着要吃糖,好久都没给他买过了,应该是去城里买糖了吧。

我又在家里烧水,劈了柴开始做饭,但我饭都做好了,他们还是没有回来。估计是南南顽皮,在城里耍赖吧。但是等到了深夜,我还是没有看到他们回来,我拿起了木杖,朝城里走去。

今晚的月亮很大,路上的杂草都清晰可见,月亮像是一个玉盘,不断的朝人间撒向白纱,如果是在平常的时候,我还会停下来看两眼,但我今天完全没这个心情,我着急的赶路,我心想着他们爷俩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很快我就走到了城里,我不停的朝别人打听着他们爷俩的下落,因为是我们两人都经常到城里打酒的缘故,都是一些老熟人了。

一个经常一起喝酒的老人给我说,“城里宋府的人看上了你家孙子,要把它买去给他家的孙子做书童,你那兄弟怎么也不愿意,那群畜生直接把你孙子抢走了,还把你兄弟打了一顿,现在还躺在东边的巷子里呢。”

确定了他不是在说酒话,我一阵天旋地转,那个老人扶住了我,我大口的喘息着,就像是有人掐住了我的脖子,我无法呼吸,我坐在了地上,浑身冒着冷汗。

我早已经把南南当做了我的孙子,我想着我离开的那一天,有南南送我走,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来不及多想,我马上起身往东巷赶去,在那里我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孟海,满脸的血,衣裳破破烂烂,定是挨了顿毒打。

我怎么叫孟海也叫不醒,没办法,我只好把他背回去,费尽了力气,我把他背到了家里,又连忙赶往城中,我要去宋家,我要去把南南找回来。

我到了城里之后,怒气冲冲的走向宋家,我今天一定要讨一个说法,他们必须要把南南给还回来,那一群昔日的酒友却拉住了我,任我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

“宋佳那群畜生都是些不讲道理的牲口,你去了有什么用?就像你兄弟一样,被打的睡在大街上,生没人管,死没人问……”

“老弟,你听我给你说,你现在赶快回去照顾你那兄弟,你兄弟挨的那顿打可不轻啊,好几个人打了一阵子呢,你要是不回去照顾你那兄弟,他很有可能熬不过今晚啊……”

“他说的有道理,你还是赶快回去照顾你那兄弟,等他好了之后,你们两个人去官府,塞点钱,看能不能把那娃娃赎回来……”

他们劝了我半天,我才冷静下来。我回了家,把孟海脸上的血擦干净,我拿出来我们平日里都舍不得吃的米,熬了一点稀粥,喂他吃了一些。我就在床头守着他,他和南南现在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他们都不能出什么事啊。

孟海醒后,立马哭了起来,声音无比沙哑,估计在街上就不知道哭了多久,他呜咽着,“南南,南南被人抢走了……”

看到老兄弟这个样子,我不禁心疼,听到他说的话,气得我青筋爆起,我死死的咬着牙,气得说不出话来。孟海越说越激动,上气不接下气的咳嗽起来,甚至咳出血来。我连忙走到他旁边拍了拍他的后背,他双手拉着我,他知道我做过官,现在他只能依靠我了。

我不断的安慰着他,我告诉他,“大海你放心,南南是你的孙子,也是我的孙子,我一定把他带回来……”

听了我的话后孟海才好了不少,他大口喘着出气,慢慢的闭上了眼睛,他太累了,太憔悴了。

我坐在凳子上,气得浑身发抖,我大口喘着气,门外却有东西不断的叫唤着,更是吵得我心烦意乱。我猛的拉开门,一把关上,一声怒吼,“别他娘叫了。”

第二天一早,我就早早的出门,我进了城就直奔宋家,还没有到宋家,我就看到了南南,他被人绑住了双手,捆住了肩膀,正在拉车,给一个小孩拉车。小孩站在车上,手里拿着一根很长的棍子,不断的抽在南南身上。我顿时火冒三丈,冲到了南南身边,我一把抓住棍子,用力一扯,差点把车上的孩子扯下来。

一旁的管家将我扑倒在地,我拼命的挣扎,我大声的咒骂着他们,告诉南南别怕,有爷爷在这里。南南看到了我,厉声大哭起来。

我听到了南南的哭声,我更是拼命的挣扎,他们三四个壮汉,差点没按住我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他们明白了我的来意,直接对我拳打脚踢的。我也不知道他们打了多久,我像不知道疼一样,我就只听到了南南的哭声。

当我醒来时是在酒馆外面,那几个老头坐在我身边,我看了看衣裳的血渍,我艰难的爬起身,一只脚像动不了一样,我夺过一个老头的赶路杖,一声不响的走了。

我一瘸一拐的走着,走了很久才走到家,大海听到了开门的声音,我进屋后他就一直看着我,看到我没有把南南带回来,他又哭了起来。大海最后看着我,凄惨的说道:“想南南了。”

我顾不上浑身的疼痛,我走到他身边,“家里还有一些钱,明天我拿去官府,打点一下,要是可以,就把南南收回来,我去给官府和宋家当牛做马都行。”

我一觉睡到了很晚,好像都快到正午了,我才睡醒,差点没能起来,浑身都痛,骨头像散架了一般。

孟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醒了,他死死的盯着我,我一摇一晃的走向柜子,拿出了里面的钱,一些碎银子,我给他说,“今天一定带南南回来。”说完我就出门了。

我走到了官府,我见到了官府的师爷,我拿出银子,我乞求的给官府老爷说:“宋家抢走了我孙子,老爷能不能出面帮我赎回来,以后我就是给老爷做牛做马,也在所不辞……”

这个老爷收了银子,掂了掂手中的银子,朝我微微点头。我就在衙门里等着,等着南南回来,一直等到了午后,我都没看到人影。

我问衙门里的衙役,老爷什么时候回来?

而衙役却给我说:“老爷才没心情管你这屁事呢。”

我听后瞬间大怒,“你他娘的说什么?”

就在此时,那个师爷从后面走了出来,不满的喊着,“怎么了?怎么了?”

我连忙走到他身边,低声下气的给他说,“老爷,南南什么时候回来,天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家了。”

师爷瞥了我一眼,有些玩味的说道:“什么南南,什么回家啊?”

我盯着这个王八蛋,“我给了您银子,让您帮我把南南赎回来啊。”

师爷摸了摸胡须,随后大怒道:“你这个刁民,来这里多久了,一文钱的税也没交,你什么时候给我银子?明明就是你交的税,赎什么人?哪有人被抢了……”

我再也听不下去,直接怒吼一声,“我操你娘,你她。”

还不等我骂出口,两个衙役就将我打倒在地,我听到了那个畜生的声音,“给我狠狠的打,打死这个不长眼的刁民。”

我被一盆冷水泼醒,那个畜生背对着我,对那两个衙役说,“把这刁民丢出去。”

我被丢到了大街上,像一条蛆虫一样爬着,我已经站不起身了,想到南南,想到大海,我甚至感觉不到疼痛。

深夜我才跑回家,我推开门就躺在了地上,孟海静静的躺在床上,看向了我,南南依旧没有回来。我看到了大海那绝望无助的眼睛,他转过头去,不再看我。

大海死了,昨晚不知道什么时候死的,今天早上我去推了推他,他已经僵硬了。

我靠在床角,我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为什么?为什么每个人都离开了?留下的就只有我,为什么离开的不是我?

在那群老酒友的帮助下,我安葬了大海,其中有一个还是郎中,他帮我接好了身上的骨头,养了半个月的伤,终于能下地走路了。

我问了他们一个问题,“这里的军营在哪里,要赶几天的路?”

他们一个个都劝我,让我态度更加坚定,甚至带有一丝怒气的问他们,他们给我指明了方向,装好了吃的。

我走了,朝北赶去。我不知道郑友会不会帮我?我和他的关系一般,谈不上好,也说不上坏。但他和宁安的关系特别好,不管结果如何,我都要去一趟,都要试一试。他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只要能救回南南。

赶了半个多月的路,我走到了这座大城里面,我四处向人打听,知道了将军府的位置。

我到了将军府,我想要进去,却被门外的侍卫拦住,我拼命的给他们解释,他们依旧不为所动。我现在就是个乞丐,我说的话很难让人相信。

就在此时,一个身穿甲胄的人走了出来,他有些不满的看着正在与侍卫争吵的我,他厉声喝道:“干什么,在将军府门口吵架,活得不耐烦了?”

一个侍卫上前和他说道:“将军,他说他认识郑将军,让我们通报一声。”

这位将军走了下来,他看了我一眼,“你认识郑将军?”

我看出了他是南方的人,不像这些事不一样,是北境土生土长的人,他们自然不知道我,我连忙给他说道:“我叫秦思行,多年前曾经在东南带过一段时间的兵,认识吴雨江也认识郑友。”

他听了我的话后大惊失色,随后仔细端详起我来,最后难以置信的说道:“你是秦将军,是那个东南军政总督的秦将军?是宁安将军兄弟的那个秦将军?”

我连忙点头,“对对对,宁安是我的表弟,有过一段时间我担任东南军政总督。”

我不知道他是谁,但他可能认出了我,他一巴掌就盖在我身旁的侍卫上,“瞎了你们的狗眼,你们知道他是谁吗?”

随后他搀扶着我的手,“秦将军,有请有请……”

在这里我见到了郑友,他一眼就认出了我,他紧紧的看着我,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秦将军,真的是你?”

在这里,我给他们讲了我的遭遇,郑友听后脸色越发冰的,浑身散发的杀气,一双孔武有力的手直接将桌子一角拍碎,郑友起身大恕道:“岂有之理,王真,立马点兵三百,跟随秦将军去一起小关城,把秦将军的孙儿救出来,把那里给我屠了。”

我听后连忙起身,“用不着用不着,我只要我的孙儿回来就好了……”

我和王真马上就出发了,王真让五十轻骑快马加鞭的赶到小关城,把那里的官府,还有所有姓宋的人给找出来,让他们跪着等。

我心急如焚,一路快马加鞭,感觉一身骨头都被折腾散架了,五天就到了小官城,这里的县太爷,还有宋家的家主家奴,还有一些姓宋的平民都在城门外面跪着。

就在他们旁边,还有一排孩子站着,我看到了南南,身上紫一块青一块的,眼神空洞的望着前方,他看到了我,一下子就哭着跑了过来,我赶忙跑过去抱住了南南。从南南宽大的衣服中,我看到了南南的后背,一道道血痕,一条条血迹,我气的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来。

王真下马走到我身边,“秦将军,这些人怎么处理?”

我颤颤巍巍的说,“宋府的人,一个不留,到那里夷为平地。”

我带着南南回到了郑友的将军府,郑友本来不想让我去,留在将军府就好了,这一切可以交给王真去做,那我怎么也不肯,他也只好作罢。

郑友已经等候我多时了,见到了我,他竟然还向我行礼。他因为和他的老丈人吴雨江有矛盾,于是就被我调到了宁安麾下,宁安也很看重他,在宁安麾下他才得以平步青云。

他给了我一封信,一封很老很陈旧的信,像是有了多年的历史一般,一些地方充满了密密麻麻的虫洞,也许以前是一张白纸,现在已经全部泛黄了,只能从一些角落中看出它原本的颜色。

这是我舅舅楚怀音许多年前寄给我的信,那还是在我十多岁的时候,只是这封信并没有送到手中,送到了一处驿站之后,就留在了那里,直到被人翻了出来,送到了郑友这里。

我小心翼翼的打开这封迟到了接近一个甲子的信,仿佛轻轻用力,它就要化作灰烬一般。

天武四十九年,送至天行郡余县青竹镇,将军亲笔家书,务必送达。

我拆开信套,开启信封,拿起了里面的信。我小时候问过舅舅三个问题,当时是有人死了,舅舅带着我去参加那个人的葬礼,我就问舅舅,“人为什么要死?人活着有什么意义?人活着值不值得?”

当时舅舅只给我解释了人为什么要死?剩下的两个问题并没有说,答案就在这封信里面。

不同的人追求不同的人生,就会有不同的意义。

有的人单纯就是为了追逐钱财,有的人是为了追逐权力,人很多,想法自然就千奇百怪。反正我们都会死,都会化作一捧黄土,那我们活着有什么意义?

有人说是为了信仰,为国为家,为了脚下生我们养我们的这片土地,为了我们璀璨的文化,我们依靠它,它养育我们,我们相互支撑,不允许彼此被半点被践踏,在许多时候,以至于将生死置之于度外。

有人说是为了希望,花香,鸟语,落雪,烟火,都让人觉得美好而期待,未来应该是明亮,充满着一切可能性的。在这条路上,我们相信自己,相信一切。

有人说是为了传承,历代先贤的火种,亦或是我们自己的延续,生命香火的交替。

也有许许多多的想法与说法,所以我觉得都有意义,只是我们忽略了而已。

至于人这辈子到底值不值得?我们总是很容易被他人所影响,被他人所定义,但归结一切,还是要我们认清自己,然后去感知。值不值得不能由他人说了算,如果你觉得值得,那就是值得的,如果你觉得不值得,那便不值得。

但我认为,人生的意义并非是由他人所判断,在人生过程之中的每一刻,不管我们觉得值与不值,那么都会有意义,这个值与不值,便是组成人生意义的一角。

人这一生不存在值得不值得?若非要说死后皆是黄土,身后皆是虚名,那人生就是不值得了?人生就像作画一般,在一张白纸上,不断添上颜色,自己做的好事,坏事,错事,善事,恶事,每一次的下笔,每一次不同的颜色,哪怕你没有添上一丝颜色。

值不值得只能形容人生过程中的一段时光,一段经历,一个故事。

人生的意义是人生中的每一段时光、每一段经历、每一个故事。总之人生的意义就是人生的总和。

每个人的人生经历不同,才会有不有同的人生,才会有不同的人生意义。

当我们站在一些十字路口之时,也许我们会热血沸腾的选择一条路,也许我们会深思熟虑的选择一条路,人生的意义,就是我们走在了自己选择的那条路上。

我们拥有怎样的人生,就会有怎样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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