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孙明来了电话26(1 / 2)

广胜两眼朝天不说话,关凯觉得自己似乎是一个人在喝闷酒,很不高兴,悻悻地哼了一声,把一个鸡屁股抛起来,抻着脖子来接,没接着,鸡屁股擦了他的腮帮子一下,“骨碌骨碌”滚到了门边。广胜看见了,像一个气管炎患者喘气那样,“沙沙”地笑了起来。

关凯灌了一口酒,起身来找他的鸡屁股,结果起得快了一点儿,把握不住身子,一头往广胜的身上撞来。

广胜端着酒杯往旁边一闪,关凯“咔”的一声把脑袋扎在墙上挂的一面镜子上,镜子的碎片“哗”地散落一地。

关凯扑拉着头发,有点儿难堪地瞅着广胜,好像要说声对不起。广胜瞅着地上的镜片里自己支离破碎的脸,撇撇嘴,没有放声。

关凯愣在那里发傻。广胜直接蹲到了门口。

寒风从门缝里“嗖嗖”地钻进来,吹在广胜露出半截的腰上,让他感觉很清爽。可是这样清爽了一阵,他的心里就结了冰,又麻又疼。

广胜想站起来离开那里,起了起,没有成功。他突然发觉自己老了,连自己的身体都指挥不动了。半年前我还不是这样呢,广胜蔫蔫地想,难道真的像古语说的那样,人老只在一瞬间?我不想这么快就老去,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办,我要坚强起来。

关凯看着广胜,抬起袖口擦了两下鼻子,腮帮子耷拉得像两溜鼻涕:“你老是这样跟死了没埋似的……我不想喝了。”

你想不想喝关我屁事!广胜怏怏地扭了扭脖子:“你很懂养生之道嘛。来,把酒给我拿过来,我喝。”

关凯拖着凳子坐过来:“胜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能不能告诉我?你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呀。”

广胜扶住关凯的大腿,用力站了起来:“是吗?我不是个事儿,你呢?”

关凯站起来扶住了他:“你跟我犟这个有什么意思?我一直在努力,你呢?”

广胜怔住了。是啊,人家在忙着争财产、夺地位,我在干什么?看着关凯充满野性的眼睛,广胜无言以对。

桌子上的电话铃急促地响了。关凯斜着身子往前冲,广胜一伸腿绊了他个趔趄:“别动,我的电话。”

“喂,是谁?说话呀。”广胜稳住嗓音。他觉得对方肯定是孙明,心不由得提了起来,脸也感觉发麻。

“是我,传杰。”那边的声音很沉稳。

“传杰?不认识,你打错电话了……”广胜沮丧地摇了摇头,想挂电话。

“你是不认识我,可我认识你呀,你是小广……不,你是陈广胜,胜哥。”那边不温不火地说。

这肯定又是关凯的朋友!广胜有些恼火,将电话递给关凯,气哼哼地坐下瞪着他。

关凯腆着脸接过电话,回头冲广胜抱歉地笑了笑:“又给胜哥添麻烦了……传杰,是我,说话。”

这通电话打了将近半个钟头,关凯老是“唔唔”,广胜没听出来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放下电话,关凯“嘿嘿”笑着过来抱了广胜一下:“哥哥,咱们要脱贫了。我朋友帮我把那辆奔驰车卖了,卖了十一万,这下子咱们有钱了,可以吃点好的,喝点好的了。我想这样,你不是这阵子特别困难吗?我给你五万,你先拿着应急,等以后你有了再还我……当然,你要是实在困难的话,这钱就不用还了。哥哥,你千万别以为我这是在收买你,要知道这五万块钱我找个民工就可以买常青的脑袋。”

广胜突然就想笑:给我五万?好啊,我正缺钱呢……这个人还算不错,还知道个人情往还的。

“凯子,不用了,”广胜这样说着,脸上绷紧的肌肉还是松弛下来,“钱你先拿着,等我实在揭不开锅了再找你要。”

“你就不要跟我推辞了,一会儿传杰就把钱送过来了,”关凯开始穿大衣,“走,找个好地方我请你喝点儿。”

这时候,广胜的脑子反倒异常清醒,一把拉住了他:“凯子,这个当口你哪里也不要去。”

关凯握住广胜的手,畅快地笑了:“哥哥,我知道你对我好,怕公安和常青抓我是吧?”

见广胜点头,关凯笑得更放肆了:“所以嘛,我就说了,你还是我的大哥!实话告诉你吧,上次我跟常青开仗,在后海打死的那个人不关我的事儿,打死人的伙计已经投案了。你就别管那么多了,反正公安是不会找我的了。至于常青嘛,我还真得防备着他点儿,命要紧啊……对!你等等,”把大衣扔给广胜,过去拨了个电话,“传杰,我改主意了。这样,你带着钱到长途总站西大门等我,我十分钟就过去。”

广胜给他打开门,一阵风裹挟着碎雪忽地砸了进来,广胜不由得倒退了两步。

关凯掀开褥子,把他那支擦得油亮的五连发猎枪掖到裤腰上,来回扳了两下腰带,冲广胜点点头,野狼似的钻出门去。

关上门,广胜按开了音响,一个沙哑的女声在里面唱得缠绵悱恻。

为了什么说走就走离开我身边也不说声再见就这样分手你这样辜负了我一片情感叫我为你黯然……

广胜站在角落里静静地听了一阵,把剩下的酒倒在一个大杯子里,一手拿着杯子,一手拎着那只啃了一半的鸡腿,摇摇晃晃进了里间。

里间的灯光很亮,刺得广胜有点儿睁不开眼睛。

广胜倚在门边闭了一会儿眼,慢慢睁开。窗帘被风吹散,裹在广胜的脸上,使他看上去就像一个蒙面大盗。

广胜扯开窗帘,孙明的一张大照片正好撞在他的眼上。孙明清澈的眼睛直视着他,似乎是在不停地念叨:“广胜,你还好吗?广胜你还好吗?”广胜不由得一阵心悸,掉转脑袋不敢再看了,孙明,你住哪里?他懒得去关窗户,任由寒风刺痛着他的脸。

电话铃又响了,广胜猛喝了一口酒,走过去抓起了电话。还没等开口,那边先说话了:“我是孙明。”

广胜几乎要窒息了,“当”的一声把酒杯搁在桌子上,溢出的酒洒了广胜一手背:“哦……”

孙明的声音很激动:“你在听吗?”

“我在听,我在听。”广胜缓过劲来,嗓子跟压瘪的铁桶似的,“你快回来吧,我想你……”

“我知道你想我,你想我想得变态了!”孙明突然爆发,尖利的声音连珠炮似的向他打来,“你这个不要脸的臭流氓,你不得好死!你凭什么打我哥哥?你凭什么骂我妈?我不是已经跟你散了吗?你赖着我干什么?你说!你这个不要脸的,你这个不要脸的,你这个不要脸的……”

她这是说了些什么?我什么时候打他的哥哥、骂她妈了?广胜彻底懵了,两条腿几乎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了。

广胜把话筒拿到眼前,眼睛直冒火,紧盯着话筒,似乎要从话筒里看出什么端倪来。

孙明骂着骂着就哭开了:“死不要脸的你呀……你凭什么这样对待我?我哪点儿对不住你了?打从认识你的那天起,我就一心一意地想要跟你好好过,可是你呢?你不是喝酒就是跟人打架……算了,不说了。我今天回去过,本来打算跟你和好的,谁知道我妈来找我,我妈伤心透了,因为我这个不争气的闺女……陈广胜,你还是个人吗?从今往后,咱们一刀两断!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我再也不会那么傻了……”

“明明,消消气,听我说,”广胜咽一口唾沫,尽量让声音沉静一些,“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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