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犹斗 29（2 / 2）

阿列克谢的世界在那一瞬间陷入无声的默片，他看见瑟琳娜脸庞上的伤口，看见她朝自己伸出却又缩回的手，她的脖颈上戴着自己用荒原草系成的项链，中间的那朵花已经有些干枯的迹象，他明明打算在花彻底枯萎之前给她换上新的项链。

怎么就忘了换呢。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背影坠向无边的机械狂潮，不知道穿过了几朵云。

恍惚间，就像回到了过去。

阿列克谢挣开身上的安全带，奋力地朝着车后扑去，但他一如既往的没能做到。

叶翔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死死按着阿列克谢，“她是为你牺牲的！如果你也死了，那么一切还有什么意义！还记得她说的话吗？她要你好好活着，替她看看这个世界！”

璀璨如星空的城市霓虹下，阿列克谢泪流满面，失魂落魄地靠在座椅上。

叶翔选择的落脚点是夜之城最大的废弃垃圾场，这里有很多仿生人，电磁干扰很强，天网一时半会很难锁定他们的位置。

阿列克谢知道是什么地方，瑟琳娜曾经对她说过，她就是在这里睁开眼睛注视这个世界。

阿列克谢抚摸着地上的合金机械，满地都是银色的齿轮，他感受着游走在周身的夜风，想象着那个偶然睁开眼睛和世界格格不入的老式仿生人，她第一眼看到的世界就是这样的吗？

我给你贫穷的街道，绝望的日落，破败的街区的月亮。我给你一个久久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

她该怀着一颗怎样孤寂的心，在这个迷茫又无所适从的时代开始了旅行？

“今天要听故事吗？”

“阿列克谢，我不是人类，我没有情绪。”

“我思考。”

“思考灵魂，生命，爱以及你。”

“我会让你会对爱失望，你会伤心。”

那些话语一遍又一遍地在他心里回荡，瑟琳娜其实并不懂这个世界的运转逻辑，她努力地想让自己了解并尝试爱着这个世界，她选择的方式是留在阿列克谢身边。

她在他的身上笨拙地爱着世界。

阿列克谢看着腰间被血液浸透的绷带，那里系了一个蝴蝶结，瑟琳娜的心从来不是冰冷的机械。

她才认识这个世界七天，还不懂如何去表达。

“你答应了我的告白，恋爱还没开始，不要丢下我。”

阿列克谢绝望地躺在地上，撕心裂肺地痛苦如潮水般涌来，轻而易举地将他淹没。

只是这次，再没有人要他就着苦痛咽下药剂，这样等过去后，无需糖也能感受到世界的甘甜。

他终于明白瑟琳娜所说的那句话，“比起由爱组成，生命倒更像是由一个个遗憾组成的。”

回忆中瑟琳娜的声音越来越小，阿列克谢的手越来越抖。

当她坠入黑潮，呼啸的寒风吹过耳畔，炽热的胸膛被阿列克谢的呼喊声淹没，《爱乐之城》里米娅与塞巴斯汀的故事涌入脑海。

“不要为我悲伤。”瑟琳娜喃喃自语，闭上眼睛的最后一瞬间，她仍注视着阿列克谢的脸庞。“我是真正活过的。”

阿列克谢抬起的手最终无力地垂下，淅淅沥沥的夜雨将一切都冲散，那些过去都如眼泪消失在雨中般，彻底的消失在了阿列克谢未来的人生中。

那些羞涩的，懵懂的，那些本该由荒原下的星空酝酿的情感，都在这个下着冷雨的夜晚和年轻的阿列克谢·斯塔克·伊万诺夫告别，从此往后，他的生命中永远不会再有那道身影了，他慌乱躁动的少年期至此仓皇落幕。

叶翔站在雨中，他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站在痛苦之外规劝受苦的人，是件很容易的事。

“我们注定要失去我们所爱之人，不然我们怎么知道，他们对我们来说多么重要。”

他的确不能理解阿列克谢的痛苦，对他来说，死掉的只是一个仿生人，感同身受是世界上最虚伪的谎言。

不过好在下一秒叶翔就挨了一拳。

语言从来都不是人类沟通的最佳途径，暴力才是。

阿列克谢像头疯狗那样死死压制住他，不断地揍着他，似乎是他就是罪魁祸首。

他一拳一拳又一拳地砸在叶翔的脸上，丝毫不像一个受伤的人，愤怒和痛苦给予了他无与伦比的力量。

“你tm站在干岸上，可以说这种屁话，等你失去亲人，你还能这么坦然？”

一切愤怒都源自于自己的无能，阿列克谢骂完叶翔便开始骂自己。

“我是个废物，连保护自己最珍视的人都做不到，只能像个懦夫一样苟活着！”

骂到最后眼泪喷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