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干戈缭乱,人命如草(2 / 2)
“而且一次性要征收到三年之后!
“如此离谱的事情,且不说咱们交得起交不起,就算交得起,又有谁肯当这冤种?自然要理论一番。
“西街的高掌柜德高望重,又在华州知州衙门里有些交情,大伙便推举他为首,又联合了十几个大商铺,写了状子,到县衙告状。
“没想到这位宁太爷见告,话都没让说,好一顿大发雷霆,又撕状子又抓人。
“骂做是抗拒官府,聚众闹事,搪塞父母官。
“这一来,谁还敢造次?
“大伙只得东拼西凑把钱交齐。
“可太爷恼恨上了心头,先前规定的十三成比例也不作数了,又往上增加了两成。”
张抚念摇头长叹:“官逼民反,今日可教我亲身遇上了。”
李守富道:“生意兴旺的铺子还好说,买卖收缩一下,也交得起。
“可生意不好的却遭了殃,就小人那大宁堂,虽说每朝每日也有些闲钱,可一月下来也不过三百两左右的利润。
“减去日常用度,一年到头能有两千两结余就算不错了。
“但到了太爷那里,竟硬生生的成了一月六百两!
“要以每年七千二百两银子的结余为基数交税。
“再按十五成比例的税点交足三年,这一下子就得拿出三千二百多两银子。”
张抚念简直不敢相信:“这么多?”
李守富点了点头,接着道:“官家不让人活了啊!小人就是砸锅卖铁也交不起!
“心里憋着气,有心想要逃出城去,一走了之,可没想到城门早就被太爷封锁了,只许进不许出。
“无奈之下,小人只好把店铺做低价,转让了出去,总算是凑到了两千两,可剩下的一千二百两却是无论如何也没了着落。
“那太爷哪里肯让?
“天天派人到家里来追缴,弄的小人没个安生。
“屋漏却又偏逢了连夜雨,追缴的公差中有一个叫万松松的,就是恩公制住的那一个。”
李守富抬手指了指那个万头。
“这小子是个独门,吃喝嫖赌无所不干,可他很会钻营巴结。
“这一次县府收缴钱粮,他可就拿出了看家的本领,真是曲意逢迎,把个县太爷侍奉的眉开眼笑。
“加上他为人阴险狠毒,又会点拳脚功夫,更得太爷的青睐,直接给他派了个班头的差事。
“他眼见收缴不利,担心太爷怪罪下来,便生了个补救的法子。
“先将小人一家下了大狱,然后又强逼着小人的儿媳妇去伺候太爷。
“为了搭救一家老小,她只能含悲忍辱。
“将我一家救出大狱后,又无颜以对,昨天就上吊自杀了。”
“作孽,作孽!”那老妪突然插话,放声哭了起来:“傻孩子,俺可怜的孩子呀!”
张抚念此时也是勃然大怒,转头看了那万松松一眼。
待要发作,又忍了下去。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华山上与世隔绝的生活了五年。
似乎忘记了这是一个干戈缭乱,人命如草的时代。
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
“后来怎样?”
“还能怎样?”李守富突然格格一笑。
“小人儿子心里一急,便横了心。
“追到县衙去理论,却给狗官好一顿整治,这万松松受了太爷的嘱托,竟给小儿上了宫刑。
“小人的婆娘原本就身体不好,先在狱中受了折磨,现在又有两个孩子的事情。
“双重打击下,再也撑持不住,也在今天早上撒手而去了。
“如此荒唐的事情,真是天下奇闻啊!
“大明朝开国近两百年,从洪武皇爷至今,算是头一遭了吧。”
张抚念一路听下来,早已目眦欲裂,心头那把无名业火再也无法压制,直冲青天,不禁大叫一声。
拾起地上的单刀,往那万松松脸上拍了两拍。
喝道:“猪狗不如的东西,怎敢如此伤天害理?小爷先剐了你,再杀那狗官!”
霍地挥刀。
万松松脱身不得,吓得魂飞天外,魄散九霄。
口中叫道:“英雄饶……”
那个“命”字没叫出口,便即戛然而止。
一颗头颅已然飞了出去,鲜血喷溅的到处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