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01515(2 / 2)
那厢,正要添饭的唐宏章自然也听到了,循声扭头望来,这才恍然明悟自己是何等的马虎大意。
他干脆饭也不添了,把碗一撂,大步坐到唐婠的左手边,专心地给她刷刷夹菜。
唐婠碗里的菜食很快就冒了尖,仿佛一座饱满的小山丘。
“爹,我不吃药芹。”
唐宏章充耳不闻:“多吃药芹对你伤口愈合有好处!”
“……爹,我吃不完的。而且我总不能每天都让你替我夹菜,我还得练练左手呢。你别管我了,快去添饭吧。”
如此一番劝说,才令唐宏章勉强收起了那一腔无处安放的慈父之爱。
等他端着白米饭回桌,唐婠又把碗里的小山丘给他匀了匀。
这一夜,一行人虽宿在农家,却还是要时时警惕,以防不测。
除了伤重的谢善文,剩余四人都被唐宏章编进了守夜队伍里,两人守上半夜,两人守下半夜。
唐宏章不欲唐婠与顾英植独处;唐婠又心疼唐宏章连日奔波劳累,该尽早歇息。最后一合计,便让唐婠和青刀守先守前半夜,后半夜再由唐宏章和顾英植接班。
唐婠简单洗漱完,回到堂屋时,火炉边围坐的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只剩顾英植和青刀两个。
顾英植似乎对青刀低声说了句什么,话里内容唐婠没能听清,不过她猜测,那应当不是件轻松的事情,因为青刀在听见那句话后,常年面无表情的脸,居然隐隐露出了一丝裂痕。
唐婠记得,就算是在接到截杀追兵的命令时,他也从没表现出一星半点的为难。
有什么事能比杀人更难办?
唐婠好奇了一下,但她及时摁住了在心里挠痒痒的那只猫爪。心道,那件事情说不定涉及南业朝的机密呢?她还是少知道一些为妙。
于是她避嫌似的站在门旁,没再继续凑近。
顾英植余光瞥见她,默然片刻,随即起身,朝她微微颔首,转身进了客房。
堂屋冷清下来。
唐婠走到火炉边,坐下。正对的门扉半开,门外夜色浓黑如墨,偶尔响起两声狗吠。
没坐一会儿,她感觉有些冷,弯身一看,发现炉中烧的柴火已经燃烧殆尽,她又动手塞了几根进去。
旁侧的青刀一直没有吭声,倘若不仔细去听,甚至连呼吸声也像消失了一样。
唐婠受不了这样的安静,开始没话找话:“你叫青刀对吧?是天青色的青,尖刀的刀?”
她原本只是想制造点声音,好让场面不再那么阴森,也没指望青刀那闷沉沉的性子能回应,谁知话音刚落下几息,身旁那鬼魅一般的人影,竟然轻轻“嗯”了声。
唐婠诧异地偏头。
青刀依然摆着一张冷脸,完全不像爱搭理她的样子。
唐婠便来了点兴致,心说这人难道只是外表冷漠?
她热情地问道:“你的身手我见过,很厉害,练了多少年啊?”
青刀:“记不清。”
“那你的耳力是天生就如此灵敏吗?还是后来练的?”
青刀:“天生如此。”
“好吧……我见顾英植好像很信任你,你跟他多久了?”
青刀:“十年。”
“这么久!那你们暗卫要成家怎么办?是改行当侍卫吗?”
青刀:“不必成家。”
“嗯,这话不能说满。”唐婠一副过来人的语气,“我早年也潇洒得很,但有些事情就是身不由己。万一你心里有了喜欢的姑娘呢?”
青刀冷淡地瞥她一眼。
“会死。”
“……!”
唐婠眼眸微圆睁,慌忙咬唇噤了音。
她暗暗后悔自己口无遮拦,竟一不小心戳到他人痛处。一时又想,他们暗卫这一行的行规未免也太过凶残。
后半程她便谨慎了,即使提问,也都是问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诸如他做暗卫的时候怎么吃饭、怎么睡觉、怎么洗漱……
青刀虽看着冷脸,对她却是有问必答,尽管回答时惜字如金,但好歹算是一句回应,也足够她排解了这漫漫长夜的乏闷感。
熬到丑时,村子里的公鸡开始打鸣。
唐婠已经困得稀里糊涂的了,眼皮渐渐发沉,面前的景色天旋地转,连炉中红热的火焰也生出了重影,只觉得那令人沉迷的热浪向她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蓦地,额头一重。
唐婠猛然惊醒,才发现,自己居然不知不觉要栽到火坑里去了。
抵住她额头的那只手略微带着寒夜凉意,见她坐稳后,方缓缓地收了回去。
唐婠仰头,与那双浅褐色的瞳仁视线相交——“你怎么出来了?”
顾英植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的,浑身一副惺忪模样,衣襟松散,狐氅半开,乌发柔顺地搭在肩头,眸中神色却很清明。
“白天睡了会儿,便醒得早了。”
他垂眼看她,轻款地说道,“若是熬不住了,先去歇着吧。”
唐婠嘴硬:“我不用你替我。”
顾英植仿佛顿了一下,随后整理衣摆,慢悠悠地往她身旁的矮凳落了座。
“没有替你,是我自己睡不着。”
声音极低,好像在和她解释。
唐婠便再也说不出别的话。
她当真是困到了顶点,在又一次即将栽进火坑前,她终于败下阵来,扶着脑袋,昏沉沉地钻进了客房,连鞋也忘了脱,就蒙头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