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01111(2 / 2)

泪眼模糊中,她好似看见那染血的白色衣摆缓缓地朝自己挪近了一些。

他走到她跟前,也屈膝蹲了下来,指尖微微一动,终究没伸出手去,只静静地看着她,低声道:

“婠婠,这两年,我并非全是假意。”

唐婠听入耳中,只觉得脑袋疼得更厉害了,偏头避开了他的注视。

“我现在不想说这个。”

她缓了一口气,道,“你只用告诉我,你下一步要做什么?我知道凭眼前的形势,我爹已经不得不反了,但他离京城还有五日的路程,你今日把皇后的人杀了,最迟明日,宫中便会反应过来,那时你要如何做?我爹又该怎么办?”

顾英植:“不用等宫里反应过来,杀了那几人,只是避免消息提前泄露。若无意外,不出一刻钟,你便能见到你爹。”

唐婠愕然回头,难以置信:“怎么可能?”

顾英植不紧不慢道:“镇南王既生了反心,又怎会按往年的时间路线入京?如今走水路的那支岷州队伍,只是个幌子罢了,真正的镇南王早已骑快马,抄近道,昨日午时前后便抵达了京城南邻的水围镇……”

话音未落,忽听“砰”一声巨响,虚掩的房门被人踹开。

唐婠循声望去。

门外逆光走进来一道魁梧高大的人影。

这人身穿破烂布衣,腰间佩剑,头戴的斗笠斜斜下倾,遮掩了大部分的面容,只余一截长满青黑胡茬的下巴露在外头。

“……爹!”

唐婠一怔,立即把他的身份认了出来,一时惊喜交加,想也不想便起身朝他奔去。

大约是经历了连日的长途跋涉,昔日风光无限的镇南王完全变了一副模样,发也没束,胡茬更是没刮,整个人显得风尘仆仆、不修边幅,唯有一双眼睛仍然明锐锋利。

在瞧见迎面而来的人时,他双眸微眯了眯。

“爹,你怎么……”

不等唐婠站定把话说完,唐宏章便拔腿越过了她,大步逼至将将站直身体的顾英植跟前,“咣”一声抽出佩剑,横到了他的脖子上。

一串动作迅疾且不留情面,唐婠回过神时,只见顾英植的颈间已被剑刃压出了一条细长的血痕——

那泛着寒光的白刃只需再压进一寸,便足以了断他的性命。

唐婠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一颗心霎时提到了嗓子眼。

但被长剑架住脖子的顾英植却不慌不忙,甚至还弯唇笑了笑,“无妨,把袖箭收回去吧。”

唐婠迟疑了一小会儿,才意识到,他这话应该是对那暗卫说的。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唐婠见那隐在暗处的年轻男人果真听了他的话,收起袖箭,垂下手去。

这一头,唐宏章却被他一番举动激得冷笑,握着剑柄的手用力冒出青筋:“好一个姓顾的,你当真以为老子不敢杀你?”

殷红的血珠顺着白皙如玉的脖颈滑落,没入衣襟消失不见。

但顾英植眉眼间的神色依旧悠然,仿佛那血不是从他身体里流出的一般。

“王爷人中英杰,自然没什么不敢的。不过现在杀我,对王爷又有什么好处呢?”

“好处?好处便是杀了你我心中畅快!”

唐宏章本就是马奴出身,不想讲道理时,那当真是固执得油盐不进,活脱脱一个乡野莽夫。

唐婠知道他这是已经气蒙了头,唯恐他一气之下真要取人性命,连忙快步上前,又不敢去动他那只持剑的手,只好站在一旁急声劝道:“爹,你冷静一点,先把剑放下来!”

谁知唐宏章听了她的声音,怒气更甚,急吼吼扭头骂道:“没出息!这样的人你还有什么好护着的?”

“我没有护着他……”

唐宏章却不想听她辩驳,眸中怒意横烧,脸色阴沉得似能滴出水。

“我来时亲眼所见,外头晕了满院子的人,还有几具血都流干了的尸首!此子心性狠辣无情,手段深不可测,我若与他联手,焉知不是在与虎谋皮?”

唐婠便沉默了。

一室寂静中,顾英植目光滑过唐婠的脸颊,又扫了眼余怒未消的唐宏章,低缓平和地开口:

“王爷心中顾虑,我已知晓了。但是,王爷恐怕弄错了一件事——宁帝专断多疑,视雄臣为大患,我却不惧。这天下朝代更迭,便如人之生老病死,从无长盛不衰的道理,倘若谁人真有那本事从我手中夺权,我就算输一次,又有何妨。”

他眼神沉静如水,字字清晰道:“如今王爷亦是,若想杀我,只管动手便是。”

“……”

唐宏章死死盯住面前的这张脸,企图从中寻找出一丝虚张声势。

但他确实没能找到。

这个人,不畏生,更不惧死。

简直理智得可怕,似乎没有一丝正常人的感情。

“疯子……”

他喃喃着,后退一步,持剑的手慢慢卸力,不一会儿,剑柄便从手心脱落,砸地发出清脆的“哐当”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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