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099(1 / 2)

唐婠在清辉阁的偏殿一住就是大半个月。

除了刚入宫那天,后十几日,皇后再也没叫过她入殿侍疾,两人同住一处,甚至连见面的机会也很少。

寥寥有几次碰面,是因为外头天气放晴,皇后被宫人们搀扶着出门走动,但呆不了一刻钟,她又折回了殿内,回去时走一步歇三步,显然身子骨已虚弱得不成样子了。

唐婠便没能和她说上话。

人在宫中消息闭塞,这好些天,唐婠对宫外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也对自己何时能出宫一无所知,偶尔有几次想要向负责侍奉的宫人打探,却都被不轻不重地打发了回来。

碰壁的次数多了,唐婠难免生出点焦躁情绪,实在不懂皇后这一出究竟是何用意。

不像是侍疾,倒像是单纯地想把她弄进宫里住一段时间——虽然唐婠也不清楚,这“一段时间”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算算日子,还有一个月就是除夕了,也不知淳儿是否顺利地抵达了岷州,有没有见到她爹和周叔叔他们……

唔,或许会在路上与她爹错过?

如果今年她爹打算进京,那么十日前就该从岷州动身,然后,再过五日抵京,修整半月,入宫赴宴……

唐婠正掰手指头计数,掰着掰着,她的动作逐渐慢下来,脑海中倏地闪过什么。

……不对!

为何她爹一定要入京?

谢家刚在京城落脚便出了事,如今的岷州势力之中,应当是人人自危,假使她爹足够薄情,完全可以不管谢家的死活,推拒赴宫宴,先躲过了这一劫再说。

至于之后的旧部寒心、根基动摇之事,虽危难,却不见得毫无转圜的余地。

可在这节骨眼上,皇后将她召进宫,困在了眼皮子底下……这便等于,把她也作为了一件迫使她爹入京的筹码。

一个谢善文的分量也许不够。

那么,再加上她呢?

想通这一点,唐婠瞬时惊出了一身冷汗,整个人趴在茶案上恍惚了好一会儿。

恰逢午时,偏殿门“吱呀”开启,宫人们动作利索且轻盈地走进殿内,传膳布菜。

宫中的人在吃食上从没亏待过她,唐婠眼见着那一碟碟鲜美可口的鸡鸭鱼肉流水似的端上桌,心里只觉瘆得慌。

她好像被无数颗心眼子包围了。

偏偏她自己还遗传了她爹那大老粗的脑袋,连亲哥的一半聪慧都比不上。幼时亲哥背书她捉狗,亲哥练字她撵鸡,她爹男人带娃,作风囫囵豪迈,见状不仅不斥责,还叉腰骄傲地说,他养的姑娘颇有他当年的风范!

想到这里,唐婠深深地觉得,也许不是她天生缺心眼,而是她的心眼子全被她那宠溺无度的老爹磨没了。

唐婠鼻子莫明地有点发酸,扯住布完菜,即将退下的一名宫人的衣角,举头便问:“女官姐姐,这些日子相处,我知你最是心善,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什么时候才出得宫去?”

那宫人顿时一惊,“噗通”跪下。

“郡主此言真是折煞奴婢了,可是宫人们有哪一处伺候得不周到?”

唐婠心烦意乱地撒开手:“没有,你们很好,我就是想家了。”

宫人迟疑片刻,道:“郡主虽住在清辉阁,却也未被禁足,用了膳,或许可以沿着掖池散散心,看了美景,心情总会开阔一些。”

她现下的心情,哪里是赏景能排解的?不过这位女官肯如此开导她,大约已经逾越了本分,她若再多问,说不定会连累人家。

说到底,清辉阁主事的还是主殿的那位皇后娘娘。

唐婠心中有了成算,挤出笑容,朝跪地的女官伸手,“好了,你快起来吧。”

宫人慢吞吞搭着她的手起身,看了她两眼,最终褔身告退。

空旷清净的殿内,烧红的银屑碳发出犹如玉裂的声响。

唐婠实在没什么胃口,潦草动筷填好肚子,系上披风,揣起手炉,昂首便跨出偏殿,朝皇后所居的主殿走去。

一路行至主殿门前,却见那鎏金的大门正紧紧闭合着,门口值守的宫女见了她,连忙褔身行礼,“郡主。”

唐婠颔首:“我要见皇后娘娘。”

值守宫女面浮讶色,稳稳神后,解释道:“郡主,真是不巧,娘娘她用过午膳便歇下了,这会儿怕是不能见您。”

唐婠不太意外,又问:“那皇后娘娘午睡一般什么时候醒?”

“这……”宫女犹豫着道,“不太好说,娘娘午睡没个固定时辰,有时候一个时辰便醒了,有时候能睡到日落。郡主,外边天冷,您要不还是先回偏殿吧?”

“不了,我就站在这儿等。”

见唐婠端着手炉,架势仿佛真要在这儿扎下根,那宫女有些慌神,和一同值守的同僚互相交换了个眼色。

但她们终究在清辉阁中伺候了多年,很能沉住气,一时也没再多说什么,既不通报,也不放她进去,就任她站在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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