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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恩夫人皱着眉头坐了起来:“我的宝贝女儿,难道你对那些穿衣镜的痴迷已经要延伸到它的产地了吗?你要知道,那些镜匠都是些粗俗的男人,工坊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吃一块面包,未必要看麦子怎么从田地里生长出来……”

“妈妈,”伊丽莎白小姐打断了利恩夫人的喋喋不休,“凯瑟琳前不久去了翡翠领,那里可好玩了!”

伊丽莎白小姐挽着母亲的胳膊,整个人贴到她肩膀边上,娇声道:“那根本就不是个乡下地方,凯瑟琳住的房间比所有的城堡阁楼都要高,能看着海面吹着海风,港口边境有一个巨大的购物中心,天花板全是用大块的透明玻璃做的,看起来直接能摸到天空,我们最近常买的润肤乳、粉底液、口红,种类多的有十几种,比商人带给我们挑选的那些丰富多了!”

利恩夫人脸色微动,但嘴上仍不松口,实在是为了这种物件就坐船去一个陌生的领地实在是太荒谬了。

她们这样的贵族夫人小姐虽然也经常出门游玩,但一年中最多的是在属于自家产业的几个庄园或城堡中轮流居住,有时也会去帝都参加舞会和宴会,在宫廷里小住,如果受邀去某个城市做客,也必定是知根知底的大城市。

翡翠领这样一个刚有些名气的北方城市,即便最近推出了一些紧俏的商品,利恩夫人也想不出有什么非去不可的理由。

伊丽莎白小姐并不甘心,继续争取道:“凯瑟琳还在那里的剧场看了新演出的剧目,说比我们这里老套的、上演过成百上千遍的那些好的不是一星半点!还有许多美食……”

见利恩夫人仍然不肯松口,伊丽莎白小姐拿出了她的杀手锏:“妈妈,你不是想知道戴安娜夫人的那条裙子是从哪里买来的吗?就是在翡翠领,一个叫做希欧赫特的服装品牌,专门制作这种全帝国也没有几条的华丽长裙。”

利恩夫人眼神一下子锐利了起来:“真的是翡翠领做的裙子?”

前不久,戴安娜夫人在宴会上穿了一条可谓是极尽优雅华美的长裙,旋转时裙身渐变的蓝色星幕令人眼花缭乱,行走的时候也让人不自觉将目光凝视在她的身上,然后人们惊讶地发现,那些点缀的繁星,竟是这条裙子的制作者用上百粒细珠在裙摆上绣了一首诗歌!

因为这条裙子,戴安娜夫人可谓是在上一个舞会季出尽了风头,当有人问起这条裙子的裁缝是谁,戴安娜夫人却笑而不语。

这个秘密如今终于被揭开了!

因为和戴安娜夫人不对付,这个舞会季没少受到挑衅的利恩夫人坐不住了。

原来是这种只要有金奥雷,人人都能买到的裙子,难怪戴安娜遮遮掩掩,就是怕她们知道以后也去购买,抢她的风头,殊不知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个秘密终究还是暴露了!

她在女儿的脸颊上亲了一口,站起来要去召见商人,她要让商人立刻去翡翠领,为她挑选一件最华贵动人的“希欧赫特”牌裙子来!

“等一下,妈妈!”伊丽莎白小姐追在利恩夫人身后,“你没发现戴安娜夫人的那条裙子有一点不合身吗,就是因为她没有去翡翠领量体裁衣,裁缝又不敢随便改动,怕毁了上面星辰的排布,你想要压过她,最好的办法就是亲自去一趟翡翠领!当然喽,还要带上我。”

“你这个小鬼。”利恩夫人笑着瞥了她一眼。

不过把商人找来以后,利恩夫人发现翡翠领还真是非去不可了。

“【希欧赫特】的高级定制只面向名流和贵妇销售,量身定制,特定的情况下只制成一件孤品,就封存原有的设计稿,最多的情况也只是制作三到五条,仍然是珍稀无比。

我想戴安娜夫人的那条裙子,应该是翡翠领第一届展销会上展出的那条,被人买下送来,因此不是那么完美的贴合戴安娜夫人的身材。”

利恩夫人追问道:“你觉得翡翠领怎么样?”

商人神采飞扬:“那是个行事便捷的地方,那里的官员有话直说,从不故意为难人,只要遵守他们制定的规章制度,做什么都很容易……”

马上,商人意识到利恩夫人想听的不是这些,他流利地转向另一个话题:“翡翠领的菲拉赫港,建起来许多专为上等人服务的建筑,有高耸的星级酒店,每个房间都有一个极大的透明玻璃窗,视野极好,能看到海天连成一线。不远处就是内部极为开阔的购物中心,原来叫会展中心,里面是琳琅满目的商品,不止是翡翠领本地的商品,也有汇聚到那里的商人们运来的,可谓是全帝国商品最齐全的地方。治安也是一等一的,路上没有脏污,街道上不会有流氓和乞丐。”

怕利恩夫人觉得自己夸大其实,商人不得不挑出了那么一两个缺点。“不过翡翠领人正直却有些固执,有些事越过了他们的底线,也不是花钱就能解决的。而且最繁华之处就是菲拉赫港那一带,其余几个城市虽然也整洁,却没有如此多的新奇处。”

这样一说,利恩夫人反倒觉得踏实了。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地方,除了专为设下的陷阱,怕不是只有神的天国吧。可见翡翠领是为了吸引他们这样的贵族到来,专门修建了一些建筑设施,却没那个本事将全境都建设成如此模样。

这才是她所能理解的北方领地,否则以贫穷著称的北境,哪来一个富庶到金币堆满脚面的“奶与蜜之城”?

那还要不要去翡翠领?

当然要去了!等她把更美的裙子带回来,看戴安娜还怎么得意!

在彻底下定决心前,利恩夫人经人提醒,想起一件事来:“听说北方海盗猖獗,可曾去过翡翠领劫掠?”去翡翠领只需要坐海船,沿着近海航行,本来是舒适又安全的旅程,不过要是遇上海盗,那就危险多了。

曾去过翡翠领的人回秉利恩夫人:“从未听说过海盗侵扰翡翠领的消息,那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而翡翠领又是相当看重港口的,随时都有军士驻守,叫北方的蛮族不敢轻举妄动。”

利恩夫人这才放心,不过此行也是要带上足够的护卫,又得跟着商队一同出发才保险。

————

此刻,人们口中“北方的蛮族”所在的老家,有个人正躺在牲畜棚里,因为身上的疼痛而低低哀叫着。

“哎唷,哎唷!”

草棚里躺着的男人虽然形容狼狈,脑侧失去的一只耳朵处结着血痂,但仍然能看出曾是养尊处优的,因而在这几天的劳作中,他苦不堪言,双手俱被粗糙的工具磨的胀痛流血,晚上睡在牲畜棚时,也抢不到牲畜肚子下面的暖和位置,一晚上要冻醒许多次。

这让他忍不住想到,北方的气候竟然这样恶劣,这还是夏天,要是到了秋天和冬天的时候,还睡在牲畜棚里,他哪里还有性命?

这人叫朱利安,是不幸被海盗们劫掠的那个修道院中的教士。这些北方海盗将他掳到他们的村庄来,叫他日以继夜的劳作,动辄就用鞭子抽打他。

朱利安实在是忍受不了,趁着劈柴的时候,那些海盗的女人在不远处做饭,他就主动上前传教,试图唤起这些人的良知,也好叫自己从汪洋的苦海中探出头来,喘一喘气。

没想到这些女人和海盗一样不讲理。

她们行为粗野的将朱利安踹倒,朝他的脸吐口水,嘴上嚷嚷道:“什么叫人生下来就有罪?狗屁!我的几个孩子,小芬克,小巴尼,还有小皮尔逊,还没活到能站起来的年纪就病死了!他们做错什么了,要饿着肚子死在寒冷的冬夜?”

“你这种连水桶都提不起的男人都能吃饱喝足,我们终日劳碌,还是挨饿受冻,这是什么道理!”

“你若是把我们当做兄弟姐妹,干嘛不早早把财富分给我们,等我们把财物抢过来了,才说什么大家都是主的仆人,错喽!你现在是我们的奴隶!”

又挨了几下的朱利安躺在满是牲畜身上味道——如今也是他身上的味道的干草上,觉得一股沉重的绝望包裹住了他。于是他喃喃念颂起圣箴上的内容:“你们做牧者的,要去使万民作我的门徒,给他们施洗。并藉着曦光的光辉,劝诫他们遵守我所吩咐你们的,我就与你们同在,直到世界的末了。”

“别念了,主也救不了我们!”一个虽然肥胖,却和朱利安同样憔悴狼狈的男人从牲畜的食槽后面探出头来,他是被海盗抓来的商人贾德森,也是一个偷奸耍滑,总寻着机会逃避劳作,经常被抓住抽上一顿的懒汉。

朱利安听到贾德森的话,也念不下去了,可是不从曦光之主那里寻找希望,他又怎么面对这一片黑暗的未来呢?

就没有什么办法……让事情有所转机,叫他脱离这苦海……一道亮光突然从天而降,劈开了他昏昏沉沉的思想,显露出一条光明的道路来。

他感觉自己有办法了。

第85章 懂得告别

“这孩子也太瘦小了吧,你们是不是带错人了。”一个书记官在给预备兵做登记时,看着面前这个瘦弱的女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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