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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路边随便偶遇的农民都能识字,那么这个地方只有地上的天国这一个解释了。

但这样的天国,最不该出现在一个异教徒横行的领地。

“也许我们一踏入翡翠领的地界,就中了领主的邪术,看到的都不是真实的世界。”乔治只能想到这么一个解释。

“无论如何,我们都应该尽快找到奥斯芒德。”

————

怀着这样的念头,他们急匆匆的赶往城内。

翡翠城的城门口比他们想象的要繁忙,文森特抵达翡翠城的时候,正好赶上一个商队启程,连绵的驮马队伍一眼望不到头,地上的脚印痕迹深陷,一看箱笼里就满得不能再满。

这个商队的路线应该是准备向西深入内陆,沿路的路况很差,很多山路,崎岖不平到连马车都走不了,只能用骆驼、骡子和马组成的驮队。

翡翠领盛产新纸,这是连文森特这个从来没到过翡翠领的人都知道的,他所在的教会学校,如今也已经完全抛弃了笨重不透气的羊皮纸,改用更轻薄美观的新纸。

但是乔治告诉他,那些箱笼里绝对不只是装载着新纸,还有更沉重的商品,否则驮马的脚印不会那么深。

这些都不是最紧要的,文森特思索片刻,觉得这次进入翡翠城要低调行事,先打探出奥斯芒德如今在哪,再想办法将他营救出来。

两个人风餐露宿了这么久,第一站先找了个酒馆,边吃饭边打探消息。

在文森特看来,翡翠领的领主和奥斯芒德无冤无仇,把他掳来不可能只是为了折磨他,更大的可能是看中了奥斯芒德的才华,让他为自己效力。既然如此,那么奥斯芒德就不会默默无闻,总该有人知道他的消息。

他正斟酌着用怎样的话术打听奥斯芒德,就听见乔治大声嚷嚷起来:“你们这里的麦酒也太贵了,难道是看我从别处来,就想蒙骗我?”

刚刚叮嘱过乔治要低调的文森特无奈的转过头。

酒馆的伙计看到乔治一身轻甲,腰配刀具,殷勤的解释道:“大人,我们哪敢骗您的铜币,实在是翡翠领的麦酒与别处不同,口感更好,而且过滤了里面的渣滓,别的地方能出两杯,我们这只能出一杯。”

乔治平时是不喝下等人才饮用的麦酒的,但是一路辛苦,只想畅快的喝两口酒犒劳自己,也顾不得是什么酒了。

伙计的解释蛮有道理,加上态度令人满意,乔治倒也不是很在乎多出来的这几个铜子,爽快地要了两杯麦酒,又问伙计这儿有什么受欢迎的食物。

要是普通人来问,伙计会给他推荐碱水扭结包,个头大,切开的内部铺满葱花和咸奶酪,价格不贵又足以饱腹。

但问出这个问题的是配有武器的阔佬,伙计立刻换了一种推荐:“您可以试试我们这里的肉卷配海鲜汤,都是最近流行的新式菜。刚烙出来的柔软面饼,卷上洋葱碎和撒有酱汁的脆皮五花肉或者酥烂入味的小牛肉。海鲜汤用贻贝和鱼排加上蒜蓉和洋葱末炖煮,浓郁入味。”

啃了好几天硬面包的乔治一听伙计的介绍,嘴巴里立即口水泛滥,当即大手一挥,各要两份。

赶了这么久的路,先坐下来好好吃上一顿。就算正处在痛苦煎熬中的奥斯芒德教士知道了,想必也会理解他的。

就在这个时候,没有迷过路的农民们也成功抵达了翡翠城。

领头的青年叫做罗德尼,他在去年冬天就来过翡翠领,并成功带回了两个银奥雷的巨款,作为村里第一批吃螃蟹的勇士,他理所当然的成为了本次务工队伍的头领。

除了勇气可嘉以外,他的脑子也是相当好用的。一进到城里,罗德尼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听哪里有报纸看。

听说现在有很多酒馆和旅馆都开始出售报纸,罗德尼没费多少力气,就在附近找到了城里现在最大的酒馆——红松鸦酒馆。

站在酒馆外,这些看起来十分拘谨和呆愣的农夫围拢到一起,每人从怀里的布包小心翼翼的掏出一个铜币,交到罗德尼手上,作为他们寻找工作的启动资金。

这是在路上就说好了的,因此这些农夫都十分配合,尽管他们的脸上露出不舍的表情,而且大多数人都在铜币上捻了又捻,好确定这是一个而不是黏在一起的两个铜币。

罗德尼拿着这十几个铜币,先是买了一张报纸——花费三个铜币,又买了一杯麦酒,作为请人为他解读报纸上招工信息的报酬。

这位识字的客人很高兴能喝上免费的麦酒,自从麦酒大幅度涨价以后,他饮酒的频率就从每日一次改成了三日一次。

他将报纸展平,为罗德尼念上面的内容。

“环卫工,年龄要求十五岁以上,五十岁以下,要求身体健康,勤快麻利,不提供食宿,每月有半个银奥雷的餐食补贴,通过识字班,每日薪酬七铜币,未通过识字班,每日五铜币。”

罗德尼想了想,这薪水倒不低了,可是不提供食宿这一点不好。赚的钱大半要花在吃住上,带不回去多少。这份工作看起来更适合本身就住在城里,身体健康还能做活的老人。

罗德尼说出自己的疑虑后,那客人就明白了:“你们要找的是短期工,包食宿的那种吧?”

罗德尼赶紧点头,说自己一行人从村子里来,趁着还未到耕种的时间,赶来做活。不过他还是刻意隐瞒了自己并不是翡翠领人,而是来自另一个领地的事实,免得被人敌视。

客人又问:“那你们都没上过识字班喽?”

他一边惬意的啜饮一口麦酒,一边帮罗德尼算账。“像你们这样农闲来打工的人,总是觉得上识字班不划算,白白浪费时间。其实并非如此,据我所知,要是不识字,做工前一个星期,只能拿一半薪水,因为要做培训和纪律训练,这就少了十几个铜币。”

这事罗德尼是知道的,他上次来做工的时候就是如此,前几天是不做工的,专门学怎么听懂指令,管事吹什么节奏的哨子代表集合,什么哨子代表解散,什么时候领用工具,什么时候归还工具,都要熟悉了才能上工。

识字的人是不需要的,他们可以自己阅读作息时间表、行为规范、纪律条例,而且脑子更伶俐,听到管事的命令反应更快。

客人继续说:“这还是小钱,就以这个环卫工为例,要是不识字,每天就比识字的人少两个铜币,两个月就是一百二十铜币,两样加在一起,那就是快一个半银奥雷。”

“像你们这样的,也不是这辈子就进这么一次城,田地里的活不忙,谁不想着多赚钱?一次就少一个半银奥雷,十次就是十五个银奥雷!上个识字班,也就是两个月的事,耽误赚两三个银奥雷,但最后还是赚了!”

客人说的都是良言,罗德尼也领受了,连连点头。有个懂算术的把这笔账算明白,连他都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心痛。这次是来不及了,从现在到今年耕种之间没有足够上识字班的时间,不过等今年秋天,他是一定要来上课的。

客人继续看报纸:“这有个适合你们的工作,修路工,年龄二十岁以上,四十岁以下,要求身体健壮,吃苦耐劳,提供食宿,通过识字班,每日十二铜币,未通过,每日十铜币。”

这些农夫们听了这话,虽然一个个面黄肌瘦,衣服下的肋骨都清晰可见,也都拍着胸脯保证自己“身体健壮”,是无比适合做这份工作的!

一旁的文森特把这场“农夫进城工作记”的全过程尽收眼底,他叫来酒馆的伙计。

“城里有许多工作吗?”文森特皱眉,难道行会制度已经崩塌了吗?随便一个乡下的来的农夫,都能顺利的加入一项工作中,毫无门槛可言?那么手艺人还能得到尊重吗?制成的产品质量还有保证吗?

“新工作是很多的。”酒馆的伙计消息灵通,而且没少像这样解释客人的疑问,说起来头头是道。“单是领主建的工厂,城里有纺织厂、工具厂,城外有砖厂、水泥厂,这些工厂好进,难进的是钢铁厂和造纸厂,必须识字才有报名资格。至于行会的工匠们,已经完全融入到工厂里去了,工厂有自己的制度,不合格的产品是不会出厂的。”

伙计扒着手指数:“再说除了领主的工厂,别的事也缺人做。来往的商队越来越多了,他们的住宿、吃穿难道不花钱?城里的旅馆新开了好几个,连我们酒馆都多招了三个伙计。还有些短时间的工作,像刚才的修路工就是其中一种。”

谁都知道,一个城市想要繁荣,首先得吸引到足够的人,想让这些人有能力在城市中,又需要安顿他们的岗位。

像翡翠领这样的城市,完全是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而且名声已经传到附近的其他领地去了,否则不会有闻名赶来的农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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