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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租界后,她和许稚芙在蜀腴吃了顿午饭,席间话说得也不多,倒有些相顾无言之感。和许稚芙分开后,她正要去霞飞路的照相馆,路过熟悉的珠宝店,已不知老板还是不是那位老钱了。

  门口的橱窗里摆着一枚落了锁的火油钻,蓝汪汪的,下方有一张立牌:海洋之心到沪,欢迎入店垂价。

  她险些忘了自己还订过一枚,可惜如今已经无力支付尾款了。她站在街边看了许久,直到店内的伙计打算出来迎她,她拽紧了鹿皮手套,转身进了隔壁的照相馆。

  陈万良当时给她留下了不少胶卷,她本想让照相馆的人帮忙冲洗,胶卷都要递过去了又改了主意,出于谨慎,这些照片还是不要让外人知道得好。

  于是她买了冲洗照片要用的东西,将书房改成了暗房,照相馆的师傅教她如何冲洗,她学东西一向很快,虽然一开始洗出来的照片不够清晰,慢慢的也渐入佳境了。

  她最后的时光便是在那间暗房里度过的。

  血红色的安全灯照射下,悬空绑起的麻绳上夹满了照片,每一张都有秦水凝的身影,她也经常出现在上面,照片上的人或动或静,或严肃或欢笑,或匆忙或惬意,全都是昔日的回忆,历历在目。

  她呆呆地看着,不觉笑了,或许还应该感谢那些带着袖珍相机监视的特务,否则断没有这个聊慰的机会。

  她将自己锁在暗房里,日复一日地冲洗着照片,身子越来越差,与她作伴的只有愈发沉重的咳喘声。

  直到她在照片上看到秦水凝和严从颐。

  那时谢公馆的院子里已经杂草丛生了,昼夜不见人气似的,路过之人想必都疑心她已经死在了里面,殊不知她还苟活着呢。

  她没想到严从颐会来见她。

  她并未请医生上门,严从颐却是来看诊的。

  那时她已经不是每天都打扮得光鲜亮丽的谢大小姐了,身上的旗袍两天未曾换过,鬈发干枯凌乱,草草绑在背后,她淡漠地打开了门,让严从颐进来。

  严从颐一进门就不禁蹙眉,屋内潮湿闷沉,味道很是难闻。他带着管胃疾和头疼的药,放到茶几上,谢婉君满脸病容,双眸也有些浑浊,那一瞬却忽然放出光似的,凌厉地剜向严从颐。

  她有一双勘破世情的眼,不留情面地戳穿他:“严从颐,你心里有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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