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 2)

  这么一会儿的工夫,电话那头的倪二少爷大抵是终于唠叨累了,谢婉君忙做挂断陈词,脆生的声音在这燥热的夏日里显得格外清爽:“说到底都怪天公不作美,我又素来是怕晒的……改日,任是下刀子雨我也去见你,就定在改日,还得谢你上次便宜我那批电灯的恩呢,就这么说定了。”

  话落,谢婉君全当听不见那边问“改日是哪日”,干脆把听筒撂了回去,蹙着的眉头也终于舒展开来。

  就这么倚在沙发上,长臂一捞端起绿豆汤,冰凉解暑,见黄妈还立在一旁,谢婉君同她随口抱怨起来:“他那未婚妻也忒软弱了些,架不住他三言两语便哭哭啼啼地回了老家,倒叫他又来骚扰起我,他这么个花天酒地的公子哥儿倒是不足为惧,可倪家我是开罪不起的,关系闹僵了总归不好,搅得人心烦……”

  正说着,谢婉君杏眼一扫,不过瞥黄妈一眼就看出了端倪,乍问道:“有事?”

  黄妈点一点头,慎重答道:“东北来信了。”

  瓷勺清脆落入碗底,这下连喝绿豆汤的心思都没了。

  “上个月不是送了钱回去?怎么这么快又来信?还是在路上耽搁了?”

  黄妈解释道:“钱必是送到了的,这回是托人送来了个大包袱,裹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不知卖的什么关子。”

  “你可拆开瞧了?”

  “还不曾拆,瞧着有些脏,就先放在外面了。”

  谢婉君忙起身踩上拖鞋,趿拉着往书房外走:“走,瞧瞧去。”

  因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谢婉君亲自动手,有些小心地一层层剥开包裹,先是无数张牛皮纸,最外层的还带着一路奔波的脏污,纸剥尽了,露出黑色的粗布,虽是黑的,却看得出布匹干净,像是小心承载着最里面的珍宝,用它的黑容纳一些。

  内里的触感是更加软糯的,给人一种鲜活生物的联想,黑布缠了太多圈,谢婉君动作利落,还是拆了半晌,令她不禁想起少时窥伺姑姥姥解裹脚布的光景。

  黑布卸尽,乍露出一抹雪色的银白,出现在此时的上海显得过分的不合时宜,黄妈在谢公馆谋差已近五年,自认见过不少世面,还是忍不住惊呼出声:“呀,竟是张银狐狸皮。”

  凭这毛色,在东北雪原中也是罕见的,剥皮的师傅手艺精湛,最重要的是,这只倒霉的银狐必不是被□□捕中,而是被活捉,否则断然不会这般干净,一丝血腥都不见。

  谢婉君眼中泛起喜色,旋即又忍不住哀从中来,许久没做声。

  黄妈见状极有眼色地收拾好地上的狼藉,谢婉君已经抄起柔软的银狐皮又进了房间,黄妈专程洗了遍手,再进到书房,银狐皮被随意铺在沙发上,谢婉君端臂靠在八斗柜旁,已经又点了支香烟,却不见吸,只是捏在指尖,人怔怔出着神,任烟灰摇摇欲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