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站在楼顶边缘34（2 / 2）

血糖果然高了——这种迷迷糊糊地感觉，还有点困，真好……这样就可以踏踏实实的睡一觉，不烦了。我晃悠回了自己房间，躺回床上……把手机调到静音，虽然只是下午两点多钟，我要好好睡一觉。

白天睡觉，没那么好入睡，我带上眼罩，脑子里却没那么消停。有时候，在睡着前有一段时间，脑子里的思绪是不太受控制的，可能会想到很多事——闹不好，如果有工作上的事反而会越想越精神，以前工作拼命那段时间，就会一整夜都睡不着，算是一种压力失眠。不过这会，我倒是没想工作上的事，却想起小时候六年级最后一次元旦联欢会之后的事——想起那栋危楼。

那是某个机关废弃的厂楼，是个危楼，楼里也没有什么人。在我从学校回家的路上，并不在马路边上，所以很少有人注意到这个楼。但是我们几个小孩，决定进行一次探险——楼里面有点阴森恐怖，但那个楼有外侧的铁楼梯，铁楼梯到第四层楼的平台后，可以换到旁边的梯子上，可以一直通到楼顶。唯独缺点是铁楼梯在一层以下的地方是空的，不知道是人为弄断掉了，还是锈断的。现在已经搞不懂当时脑子里怎么想的了，楼里面我们是不敢进去的，但是几个人却商量着敢去爬外面的铁楼梯，而且打算要爬上楼顶。

四层楼在小时候也算是比较高的建筑了，因为那个时周边候更多是日本人曾经占领时，建设的那种砖木结构的混合小楼，走楼梯的时候都会咚咚的听见脚步声，而且楼层间也是木地板隔音非常差，一般也只有两三层楼——所以四层楼，某种程度上算是周边最高建筑，而旁边我们上学的小学——无非也就两栋四层楼，其中还有半栋楼用来给什么单位办公，我们一年级的时候就在剩下的半栋楼里读书，偷偷的时候就总想去探索那家单位，还有楼下神秘的地下室，阴森森的，潮湿的，混杂着老鼠屎的一整栋楼长的地下空间。

小时候的我们各个都是“武林高手”，我从一人多高的墙头往下跳也不在话下——甚至可以从一层楼的平房上跳下来，算是小时候跟着家里黑白电视机里的《射雕英雄传》练成的轻功。于是，我们三四个人，也忘记了用什么方法，爬上了那个悬空的外墙梯子，还清晰的记着梯子的一段已经从墙上断开——不过，我们还开心的晃着梯子，吓唬其他在梯子上的伙伴……然后大家嘻嘻哈哈的就爬上了楼顶，迫不及待的欣赏着周边的景色——那种感觉，大概可以跟若干年后我在帝国大厦楼顶俯视纽约一样媲美。

这群小孩里，我算是个胆大的头头，敢站在楼顶最边缘的位置——我招呼其他人，其他人都离了很远。我坐下来，双脚放在楼外——就像小时候爬墙头，坐在墙头上一样，后来其他小孩也凑着过来，学着坐了下来，但很快也就离开了。他们只敢在楼顶中间的那个位置玩，互相吹着牛，开心着笑着，我想如果那个时代有手机，他们应该在疯狂拍照晒朋友圈了——这已经是他们认为的极限快乐了。而我静静的在楼顶边缘，然后躺了下去——我试着沿着楼顶边缘躺着，尽量贴着楼顶边，但又绝对不能让自己掉下去，然后喊着其他小孩，让他们看见我的壮举——当然，他们没人敢效仿……我就像个孤独落寞的灵魂掉落在那里。

过了一会起风了，东北的冬天就很寒冷，只是中午的太阳还暖和些，起风以后天阴了下来——有小孩说，他有点害怕了，该下去了。我拍拍身上的土，站了起来，站在楼顶边缘，风吹过……

我看着楼的下面，不知道有那么一刻，是不是有一种冲动，会跳下去。

后来，书上说，在那种情况下，人总会有一种冲动，容易跳下去——内心总会想试着去跳。

突然下面有大人的声音：“你们这帮小孩干嘛呢！哪个学校的！这么危险，快下来！”

我们一溜烟的从楼顶赶快逃了下来，顺着楼旁边的小路，遁跑了——跑的很快，甚至下楼梯的时候，都是一路轻功飞下来的——怕被那大人抓住，就会知道我们是哪个学校的，少不了会被老师一顿批评了吧。

昏昏沉沉，闭上眼的打算踏实睡个下午觉的我，此刻竟想起了童年这一幕——回忆起，我当时站在楼顶边缘，风中时的样子——这风大一点，会把我吹下去么？

我会不会，一念之间，就真的跳下去呢？

跳下去了，我还有机会活么？

我是个勇敢的傻子么？只是为了证明自己勇敢，才站在那里么？

还只是一个孤单的灵魂，虚拟世界的一串代码，寂寞的站在那宇宙边缘……

想着想着，自己估计又是失眠了——摘下了眼罩，真行，我失眠也能躺这么久——天都黑了，屋里也没开灯，我母亲也越来越不把我当回事，到饭点了好歹喊我吃晚饭啊——可能，母亲以前叫我吃饭，我总慢拖拖的，这次就不管我了吧……真是的，好歹手术之前吃几顿好吃的啊，得攒足劲回头让刀口长肉啊。

我下床去开灯，但灯的开关却不在那里——好奇怪啊，这屋子怎么跟我的屋子，有点不一样呢……我突然想不起来，我自己的房间是什么样了……所以只能在墙上不断摸索开关，但是就是找不到。我渐渐明白了自己是在一栋小楼里，应该这是一个有点仿古的客栈吧……好像还是在二层楼——我看到了一楼到二楼的楼梯……那我最好还是出去吧，我走下楼梯，果然看到了客栈的大门，我推了推门，是锁着的。旁边的木质窗棂和纸糊窗户，整齐的一排关着……看样子也推不开，我想用手指沾点吐沫，在窗户上捅一个窟窿出来，搞点恶作剧，想想还是算了，毕竟不是自己的屋子……奇怪，我怎么是在这间屋子睡着的呢……

我感觉二楼是能出去的，总感觉那里有一个窗户是开的，我应该从那个窗户出去。

我从走下来的楼梯，走回二楼，但是二层楼的景象变了——这个景象有些熟悉，但又一时想不起来……蜘蛛网，破烂的帘幔垂下……好像回到了那个破旧冷宫，凄惨的月光，身边阴风阵阵，瑟瑟凄凄……这个地方我来过，走廊我也走过，都是破败的桌椅——尤其桌子上还放了一个三条腿的圆凳。如果没记错，走廊的尽头，那边的门被锁上了，那几个摞一块的几个老式柜子有个机关一样的雕花圆盘，但是应该拧不开的……这个是梦，我又回到了之前做过的那个梦境了……想到是梦，我倒是感觉好多了——我清醒的站在梦里。

尿毒症之前，身体越来越差时，我就开始做各种奇怪的梦了——说来也怪，年轻的时候，我还不怎么做梦。上大学的时候，我一个同宿舍的BJ哥们，气质有点忧郁又喜欢点神秘主义的东西，就说他经常能做梦，而且总是同一个梦境，然后跟我们讲他梦里奇奇怪怪的事……但那时，我觉得他是有点神神叨叨的，而我几乎不做什么梦，每天学习那么辛苦，还要搞学生活动，又得熬夜打游戏，平时还要学习交女朋友，哪有空做梦啊……觉都不够睡的，有时候能直接睡到中午，把上午的课都睡过去。我们宿舍卧谈会时，还羡慕他，说如果那时候让我做梦的话，就天天让我梦见美女好了，然后恣意妄为就行了……

后来我身体越来越虚弱，做梦也就多了，梦也奇怪，有的梦里好像也有预示，也有应验的。不过很多梦里的预示，不是明示，而是一种隐喻——当然科学一点也解释得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平时工作里会顾虑考虑的因素，可能在梦里就会放大出来，以一种形式展示给你。很多平时忽略掉的隐藏的细节，或许存在风险，梦里似乎潜意识也帮你把它抓了出来，放大成影像给你看。而且，梦境里的记忆有时候是连续的，所以不止经常会在一个场景里反复出现，更重要的，我发现，梦境里的我，有时候是另外一个人，他有一套独立的记忆和经验——但现实中，我醒后往往很快就把这些经历忘掉，而重新回到梦境后，我就又变成这个人。不过到底梦境里，有几个所谓的“这个人”，我也不搞不清楚——醒了之后，会回忆起这些碎片化的梦境记忆，也许是有不同身份的——有时是学生，有时候是森林里的旅者，有时好像是个冒险家……这些身份做梦境里偶尔掺杂会有现实中的记忆，但都显然不够理性，梦境里的有些决定看上去很蠢，但完全不影响梦境里剧情的发展——例如，会让自己飞起来，发个什么冲击波一样的大招技能，也是能实现的……

尿毒症以后，估计是毒素积蓄身体和吃安眠药的原因，有时候，会分不清楚梦境里和真实的分别——因为梦境太过于真实，如果是些美梦那还挺好……但美梦，刚有点像样的剧情，都是一激动就醒了，郁闷。要是恶梦就讨厌了，很可怕又没办法分清楚是不是真实，如果知道是梦那就想办法醒过来好了——没必要在梦里挣扎。所以，我查了很多检验自己是不是梦境里的方法——而且也查到了，像我这样困扰的人还不少，总结下来：1、掐脸，看疼不疼。2、咬手指，看疼不疼或者能不能咬断。3、把手指放在上下牙之间，咬一下，如果牙齿合上了但是手指没感觉，就是在梦里——否则，就是现实，这个是最实用的，最管用的。

在梦里记住这些，不太容易，但我总还是记住了。一开始，都是管用的，最后慢慢的，我发现梦里面掐脸，脸也会疼。咬手指头，手指头也会疼，而且咬不掉——似乎大脑或者梦境的这个运作系统，不断地检测到我的破解手段并修补bug，这个系统试图让我的梦境趋近于真实，而把我困在梦境里。

现在，我所在的这个黑暗的古宅，应该是我之前梦里那个——我现在应该也是在梦里，于是我伸出右手，张开嘴，把手伸进嘴里，上下牙猛地一咬——按照常理，牙齿只要能上下碰上，手还不疼这就必定是梦！

我牙咬了下去，清晰的咬到了手指，而且指尖传来清晰的牙咬的痛感——Shit，这不是梦？！